一幹人惶急火燎地將周建軍和孔祥明送到張家坳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左右。
張守忠等在路口,煙鬥中紅光明滅。
見一幹人雜亂地下來,他慢吞吞地磕了磕煙鬥,這才起身迎了上去。
“哎喲,這下事情麻煩了,我晚到了一步,康朗香被請到別的寨子給人看病去了,咱們還得把人往公社送啊!”
張守忠一邊說著,一邊趁機拉住王明遠,故意落在後頭。
“怎了?”王明遠小聲問。
“康朗香這姑娘聰明啊,我把事情跟她一說,當即就挎著藥箱出門……”張守忠笑得很賊:“這一路上開車送過去,再好好折騰一番,讓他們記一輩子,直接送得遠遠的。”
王明遠笑笑,衝著張守忠偷偷地豎了豎大拇指。
他很清楚自己接下來該怎做。
既然醫生不在,那當然得送公社。
他現在更希望公社的衛生所,最好也沒值班的人。
“領導,車鑰匙給我,村醫生沒在,隻能往公社去了,我的車子有點小毛病,還沒完全修好,怕路上耽擱。而且,公社衛生所的醫療水平也更高些,保險。”
在將兩人送到車子旁邊的時候,王明遠沒有絲毫用自己車子的意思。
就他倆現在這德行,萬一把車子給吐髒了,還得費一番手腳打理,想想都不舒服。
既然要將人送走,幹脆連上他們的車子一起,省得麻煩。
孔祥明那敢耽擱,哆嗦著手將車鑰匙從褲帶掏出來,遞給王明遠,然後兩人在攙扶下,鑽進後座。
韓小玲聽到吵鬧,也早早地出了知青點,提著馬燈跟來:“怎了?”
“兩位領導估計是吃菌子中毒了,得趕緊往公社衛生所送。”王明遠衝著她使了使眼色:“快回去吧,我們趕得急。”
韓小玲跟王明遠也處了些時日了,見了王明遠的眼色,當即不再多說,很聽話地回了知青點。
“你們幾個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三叔,你得跟我走一趟,正好車子也有位置,到了公社也好幫著招呼一下。”王明遠對著一眾人吩咐。
“好!”
張守忠二話不說,直接鑽進了副駕。
王明遠也開了車門坐到駕駛位上,衝著張守忠微微點頭後,他發動車子,開著疾馳而出。
這是農村土路,坑坑窪窪,爬坡上坎的。
王明遠是轟足了馬力地衝,那顛簸程度可想而知。
就連坐在副駕上的張守忠也得抓牢了才能坐穩。
坐在後座上,本就已經被折騰得差不多虛脫的兩人,那還坐得穩,在麵搖來晃去,好幾次顛簸中,人都竄了起來,腦袋碰到車棚,更不時地撞在兩側的玻璃上,作響。
單是聽那聲音,王明遠都覺得疼。
周建軍和孔祥明頓時就受不了了,不時發出一聲怪叫。
“小王啊,你開慢點。”終於忍受不了的孔祥明虛弱地說:“再這開下去,等到了公社,我們怕是得被折騰散架啊。”
“可是領導,你們毒得不輕,這要是慢了,怕是不太好吧?”王明遠車速降慢了一些:“我覺得還是忍一忍,越早到公社衛生所越好,這菌子的毒,誰也說不準,萬一……”
王明遠沒有往下說。
到底是這些許疼痛難受還是小命沒了更嚴重,相信他們會有很好的決斷。
“開快點吧!”周建軍先開口說道。
“那……快點?”王明遠試探地問。
孔祥明知道這是在問自己,隻得說道:“那就快點!”
王明遠看著前方,麵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容,再次轟大油門。
車子跑得塊,到達公社自然也快。
平時要四十來分鍾才能跑完的路程,被王明遠硬生生提前了十多分鍾。
兩人本就惡心得厲害,再加上這一番顛簸,那就更遭不住了。
一時間,整個車子彌漫著一股難聞的酸臭味兒。
車子一到公社衛生所,王明遠趕忙躥下車子,深吸了幾口氣,再不下車,連他都快受不了了。
張守忠也跟著跳了下來,見衛生所的麵的燈還亮著,快步上去拍門。
門上的玻璃固定不夠穩妥,一拍之下,響。
麵值班的醫生脾氣不太好,門猛地扯開,就先嚷開了:“能不能輕點,又不是死人了。”
一聽這話,張守忠不怒反樂:“快差不多了,明城下來的兩位領導,吃菌子中毒了,你受累,趕緊幫忙治治。”
他巴不得再跳出幾個來,把這犯衝的話多說上十遍八遍。
一聽是領導,醫生一下子懵了。
這年頭,對領導兩字,大都極度敏感。
他那還敢有絲毫怠慢,朝著車子跑了過去。
王明遠正打開車門,將兩個都沒力氣鑽出來的家夥一個個往外拖。
在張守忠和那醫生的幫忙下,算是將兩人送進衛生所的病床上躺下。
“到底是怎回事兒?”看著神誌不清的周建軍和孔祥明,醫生回頭問王明遠。
王明遠想了想:“今天一起吃了羊肉和菌子,羊肉肯定沒問題,初步估計,是因為吃了見手青而中毒,快幫忙給看看,他們可是農墾局的局長和幹事。”
醫生簡單了解情況,他也意識到事態嚴重,那還敢耽擱。
對於這樣的情況,無非是老三樣:催吐、洗胃、打解毒針水。
細看了兩人的情況後,醫生叫上兩人幫忙,又是灌水、又是催吐的,等忙活半天把針水給掛上,又是兩個小時後了。
兩人早已經被折騰得半死不活,躺在病床上就昏沉地睡去。
王明遠和張守忠兩人對視一眼,直接出了衛生所,找招待所去了。
他們也累,打心底也不想陪著,關鍵是陪著也沒啥用,還不如躺床上去好好睡一覺。
第二天早上,王明遠和張守忠早早起床,去供銷社買了兩罐罐頭,去到醫院的時候,周建軍和孔祥明兩人都還迷迷湖湖的。
公社社長以及民兵團長田友坤都已經到場,了解事情經過後,社長衝著王明遠就是一陣斥。
“那多人在一起吃飯,我跟三叔還和兩位領導同一桌吃飯呢,我們兩個也吃啊,我們一點事兒都沒有,誰知道他們……這我能說什?”
王明遠很是惱火地頂了回去。
多大的官了。
別說是社長,就即使是周建軍和孔祥明兩人,若是真把自己惹急了,頂天了就是送他們一程。
在那原始森林拋屍,王明遠已經說得上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不介意有第三回第四回。
當然,那是在實在逼急了沒辦法的情況下才會采用這種極端手段。
現在更多的隻是:眼不見心不煩。
許是王明遠的聲音大了一些,周建軍和孔祥明兩人悠悠醒轉。
“這事兒,怪不得小王,要怪隻能怪我們兩個運氣不好。”周建軍艱難地笑著,算是說了句人話:“現在人不是已經沒事兒了嗎,就不要再多說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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