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珍將刀抵在蘭斯利爾脖頸。
雖然人還窩在他懷,依偎著他的溫暖,但手中動作半分不留情,冰冷的刃將他白皙頸項劃出血線,順著脖子流淌下來時看著比城堡外的紅玫瑰還要豔。
最開始蘭斯利爾來找她,她確實覺得有點奇怪,但並沒怎放在心上,畢竟他這個世界是真的學乖了。
直到來到夢幻島,他說這是他小時候生活過的地方。
可魔族怎可能生活在神域。
緊跟著遇見摔倒的小朋友,他遞出紅包的動作和表情叫人那樣熟悉,那分明是白塔曾經做過的事!
再結合他之前莫名其妙的道歉,還說要贖罪,喬珍還有什不明白的。
這混蛋肯定已經恢複全部記憶,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自然,也包括他曾作為林珂時殺掉她的記憶。
喬珍是放下了沒錯,也曾在上個世界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前,說了原諒他。
但她沒想到,這人分明已經記起一切,居然還敢裝作什都不知道若無其事在她麵前晃!
簡直叫人生氣!
喬珍手中刀握的更緊了些,在蘭斯利爾脖頸上壓出道更深的血線。
但蘭斯利爾沒有動,在喬珍問出那句話之後,不知道他是平靜還是死寂,即使刀抵咽喉也無半分動作。
窗外忽然閃電扯過。
熄了燈的室內驟亮,蘭斯利爾的臉在乍起的藍光慘白,看不清楚表情。
摟著喬珍的手沒有放開,反而於此刻收的更緊,好像即使下一刻就被一刀捅死也不願意放手。
兩個人分明是相擁著密不可分的姿勢,卻又仿佛中間隔著遙遠如海的冷意,怎樣也無法靠近。
也在此刻。
蘭斯利爾刀刃下喉結輕滾,肌膚被鋒利的刃割的更深,血液流落,順著白皙頸線蜿蜒落下時,竟有幾分冷淡又妖豔的性感。
他銀白色的長發由尾端緩緩漸變成淡金色,直至最後整頭長發皆為冷淡的陽光顏色,他容貌也徹底變換。
雖然同樣漂亮精致到蓋過天下風光,但也確實成為另一個人。
那是神域至高無上的掌權者,神子蘭斯利爾。
如今,他終於以原本的,真實的麵容出現在喬珍眼前。
他之前小心翼翼維持的假象,最後能和她在一起的希望,終究是破碎了。
但其實蘭斯利爾重見喬珍以後也沒怎掩飾,因為深知喬珍不喜歡他騙她。
隻是沒有想到她發現的那樣快,叫他最後再做場美夢都來不及。
恢複記憶後的這七日他幾乎沒有合過眼,雖然這對強大如他來說並不算什。
可反而更糟糕,身體是頑強的,精神卻日漸垮塌。
他一邊太過清醒一邊卻又太過瘋狂混亂,人要垮下來了,偏偏又怎也垮不了,隻能任由情緒瘋狂拉扯。
直至回到喬珍身邊才好上一點。
結果如今,又一下墮入無邊地獄中。
但想來,這次是出不來了。
蘭斯利爾反倒笑了一下,鬆開環抱喬珍的手,垂眸與她對視。
喬珍蘊著冷笑的眸光和他溫柔悲痛的眼在此刻夜色中相對,不算之前在星空海倉促忙亂的那一見。
這一眼,這一刻,才算兩人真正意義上的相見。
屋外暴雨正猛烈。
蘭斯利爾看著喬珍的眸光比深雨還要悲痛,想來,她是很恨他的吧。
他動了動唇瓣想要說點什,開口之際卻仿佛失音一般,一下子竟沒能發出聲音。
頓了半晌才終於能開口,音色嘶啞,滿心苦澀。
“是我,我是蘭斯利爾,也是……林珂。”
“我都想起來了。”
他料想過她能猜出來,也預想過她的恨。
結果真到這一刻,他比想象中還要不堪,簡直無法呼吸,甚至有些不敢直麵她。
他抿了下幹燥的唇,用盡全身力氣,很輕的道了一聲。
“對不起。”
喬珍微勾唇角,冷冷笑了一聲。
果然。
他真全都想起來了。
這個結果並不叫人覺得意外,可難免,心中情緒還是翻江倒海沸騰起來。
這聲對不起,來的太晚了些。
她要是真一直在等他這聲道歉,可要等到心都涼了。
要怪她太記仇嗎?
可當時末世那致命一刀,萬刃穿心,真的太疼太疼了,被最愛的人殺死拋下的難過,那種滋味她現在還記得。
雖然之後她還回來了,可痛苦就不在了嗎?
不過。
也要怪她不夠謹慎,錯認陌生人,沒看出來他不是自己前男友。
之後又經曆了那樣多,他們那糾纏拉扯……
算了,怪不得誰。
所以喬珍之前說的話都是真的,她是真的準備放下了。
之前她也想過,有朝一日這人真全部想起來,麵對有著林珂記憶的他,她要怎辦。
那時候她恨意滿滿,想自己一定一刀捅到他心髒,叫他也嚐嚐鮮血淋漓被愛人殺死的滋味。
想把他也萬刃穿心。
想冷笑問他如今後悔嗎?恨嗎怨嗎?
可真到這一刻,喬珍看著眼前滿麵痛苦的人,卻竟然緩緩放下了手中刀。
人家可是神子,隻憑一把刀,她當然殺不了他。
剛剛那樣做隻是為了詐出他身份而已。
如今達成目的,喬珍也就收了架勢,唇角斂起,連唯一一絲冷笑也沒有了,很平靜的離蘭斯利爾遠了些。
“久仰大名,神子殿下還有什事嗎?沒有事您可以出去了。”
出去?
就這樣?
這樣就讓他出去了嗎?
蘭斯利爾不可理解的迷茫起來,她知道他想起林珂的記憶了,卻不恨他不殺他隻是讓他出去嗎?
為什?
喬珍的反應太平淡了,平淡的讓已經準備好迎接她恨意的蘭斯利爾心猛然空了下來。
為什?因為喬珍說過她放下了啊。
那就是放下了。
放下了當初的愛也放下了當初的恨,當然,如今也想要放下他。
她已經走出了深入泥沼的過去,不被那些難纏的恨意影響,準備去迎接新的生活。
前路充滿陽光,她為什要一直活在怨恨。
如今,反倒是想起一切的蘭斯利爾深陷過去出不來了,也不願意出來。
可他想起來的太晚,就連道歉都來的太遲太遲。
倒在啟城之上的喬珍聽不到這聲道歉,如今的她不在意這聲道歉。
蘭斯利爾看著喬珍平淡的表情,身體不可抑製的輕微顫抖起來。
她那雙眼也是平靜無波的,好像對他究竟是誰,究竟想沒想起來根本不在意了。
如今。
如今,她對他連恨意都沒有了。
他已經徹徹底底再也不在她心,就連被她怨恨的資格都沒有。
等出了這個世界,或許她會很快就忘掉這段糟糕的記憶,也忘掉他這個糟糕的人。
她會去愛更好的人,過更好的生活。
或許很久很久以後,她可能都再也記不起他這個人。
蘭斯利爾之前常說自己對周遭一切都沒有感覺,也不知道什是感情。
現在,他也真正體會到別人對他沒有感覺,沒有一絲情感波動究竟是個什滋味了。
自食惡果。
蘭斯利爾眸中翻湧起驚心的恐懼,他猛伸出手拽住喬珍還握著刀的手,就往自己胸口抵。
太突然的一下,刀尖戳破了他衣衫,刺破了皮膚,叫人鮮血直流。
“喬喬,”他慌張的聲音都在哽咽,“你不恨我嗎?不想殺了我嗎?對著這,你對著這捅下去,隻要你能解氣,怎樣都行。”
神經病吧!
她不都說了讓他出去了。
喬珍還沒見過求著別人捅自己的,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蘭斯利爾禁錮著怎也抽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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