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信,我不是說過了嗎?你要是我弟弟,咱倆關係還跟原來一樣。”江言禮輕聲歎了口氣,不再去看張信的眼睛。
張信臉色發白,雙眼低垂,嘴唇微微抖動著:“要我說,我鐵了心的想跟你在一起呢?”
“那就算了。”江言禮走到張信身邊,拍拍張信的肩。
稀鬆平常的動作,卻讓張信如鯁在喉,仿佛肩上的不是江言禮的手,而是千鈞之力。
張信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什也沒說,裝作不經意地抹了一把臉:“欠你的,我以後還你。”
江言禮看著他,咬了咬下唇。
清風拂過,眼前的少年身姿更顯瘦削,衣服褲管都空蕩蕩的,扯得江言禮心連帶著腸子都一抽一抽地隱隱作痛。
“我不用你還,你放心,你大學的學費,生活費還是我來承擔。”江言禮艱難地吞咽了一下。
“我不……”張信說完停頓了幾秒,他想拒絕的,可是話堵在嗓子眼兒,舌尖兒被牙關抵得發疼又發麻,腮幫子像是要被後槽牙咬碎一樣,酸得他直想掉淚,深呼吸調整了好半天,才瞪著一雙充了血的,溢滿悲痛的眼睛死死盯著江言禮,哆哆嗦嗦地說完整句話——
“我不需要,江言禮,我不需要!”
江言禮沉默著不發一言,死死咬住下唇,沒有任何多餘的心思去管它是否破了皮,是否滲出了血珠。
室外車水馬龍,吆喝叫喊似乎都與這兩人無關。
張信和江言禮周邊的空氣像是凝結住了一樣,誰都不說話,誰也不敢動,隻是無聲地對峙。
好半晌,江言禮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看著張信,眼神像一口古井,一潭死水一樣沒有生氣,他攥著拳閉上眼:“你想好了就行。”
說完這句不痛不癢的話,江言禮自顧自徑直回到了室內,不再管這場鬧劇的謝幕。
江言禮走後,張信渾身的力氣都被卸下,爛泥一般倚在旁邊的牆上,神色呆滯。
周圍流行音樂的歌曲,行人的小聲指點在他耳蝸由近及遠地盤旋又消失不見。
剛才強忍著沒出來的眼淚,此刻糊了張信滿臉。夏天的熱浪一過,眼淚侵略的地方,現在又濕又潮又黏糊。
他伸手拍了拍臉頰,亂七八糟地糊了一把臉,進了飯店,找了個洗手間,發泄似的往臉上捧了好幾把水。
局還沒散呢,當主人的不能離開時間過於長。
江言禮的心髒被張信作得、氣得生疼,他捶了捶胸口,順了順氣。進去的時候又是那個笑容滿麵的江老師。
宴請的賓客不多,潘父潘母,還有爺爺奶奶、潘漸濤以及江言禮的幾位同事好友。至於江言禮這邊兒,江母在他剛出生的時候就走了,江父在前幾年也去世了,孤零零的就剩他自己。
最難過的那段時間是張信陪他走過來的。
張信就是壓在江言禮身上的最後一根稻草。他走了,江言禮的心徹底空了。
沒過多久,張信也回來了,完全看不出剛才的狼狽樣兒,洗了把臉收拾了下之後又是明媚照人的大男孩。
“爺爺奶奶,我要是走了,假期去找你們的時間就短了。”張信走到爺爺奶奶身邊,提了一杯酒。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張信每個假期都去爺爺奶奶那兒住上十天半個月的,陪陪老人們,既培養自己和老人之間的感情,也替潘哥陪陪老人。
潘漸濤聽見他的話,笑話了他一句:“別說上大學之後了,你現在也沒陪幾天啊。”
奶奶一聽這話不樂意了,抬手拍了一下孫子的腦瓜:“說啥呢,人小信每個假期都來陪我這個老太太,不像你,你都想不起來看看老太太和老頭兒。”
不管潘漸濤有意還是無意,經過他這一打岔,飯桌上的氛圍頓時活躍了不少。
張信就坡下驢,走到爺爺奶奶中間,搭著他倆的肩膀:“我去爺爺奶奶家去得可比你勤快,不信你問爺爺奶奶。”
爺爺奶奶寵小孩兒,雖然張信長得凶了點兒,但是爺爺奶奶不管這個,該怎疼還是怎疼。
說說笑笑間,飯局就結束了。
江言禮和張信送走潘家一大家子人之後,兩人都卸下一副笑模樣,看著彼此。
“你跟我走?”江言禮問道。
“行。”張信點點頭。
江言禮為他做了這多,張信回過勁兒來,覺得自己太不是個東西了。
往前走,對不起江言禮,往後走,對不起自己。
舉步維艱。
兩人回到家之後,兩人一個比一個冷漠,一個比一個沉默。
江言禮依舊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張信把自己鎖在屋子,見天不肯出來。
填報誌願的事兒,江言禮鬆手沒管。
他想去哪兒去哪兒吧。雖說本地也有幾所頂尖的學校,但那兩所全國頂尖的大學,張信也不是說去不了。隨他吧,要真想走,他也留不住。
張信本身就不是會服軟的人,性子沒帶那股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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