楮語是被祝枝喚醒的。
天已經大亮,她借著酒勁一覺睡到了巳時。
楮語坐起身來欲抬手揉頭,發現手中攥著什東西,低頭一看,原是自己的長庚玉。
啊,昨夜被一尾小赤蛟卷走,又被一位少年幫忙抓住,她才拿回來了。
不過,那少年……姓甚名誰?長什樣?
沒印象了,算了,也無礙。
這般想著,楮語起了身,隨後忽然覺著渾身一陣清爽,原是祝枝給她施了個“去塵術”。
“還好嗎師妹?有沒有覺得頭疼什的?”祝枝關心道。
“沒有。”楮語答。
“那就好。”祝枝微笑,“天舟馬上就要下降停泊了,師弟們在遠處自行修習,一會兒便回來了。”
楮語點頭。
祝枝想起了什,不由問道:“師妹你乘過天舟嗎?”
楮語正將長庚玉收起來,聲音微啞:“沒有。也沒見過。”
“那你可表現得一點都不像。”祝枝沒忍住替楮語理了理她垂腰的長發,“不過你這樣的性子也極好,能唬住旁人。那日問星你直將太白星圖燒毀,我旋即傳訊回宗門。你可知如何?”
楮語看向她。
祝枝也看著她,眼中含著不加掩飾的欣賞與羨慕,笑道:“掌門師叔回訊,說定一師叔將來接你!這會估計已經在玄洲等著我們了。”
“定一師叔?”楮語問。
“嗯。”祝枝手掌相抵置於胸前,在楮語麵前踱著小步,與楮語介紹,“月離師叔、掌門師叔和定一師叔是太微門的三位鎮派大能。月離師叔在魔都斮風城巡法,掌門師叔需要坐鎮中洲,因此定一師叔是如今能外出的修為最高的師叔。”
而後她歪了歪頭,語氣頗為自豪:“這說,你可知宗門對你的重視程度了?”
楮語方才略作猜測,因此聽祝枝這一番話,也不覺驚訝,認真點頭。
祝枝想了想,有些小聲地道:“你是不是還不甚清楚自己究竟是何等資質?”
楮語默了默。她是知道大概,但確實沒有準確的定位,不清楚自己與旁人比、與先人比如何。
祝枝看她半響,莞爾,湊近低聲道:“太微開山六千年,北鬥辟峰五千餘年——至今未有同者。”
明明低聲,卻如石破天驚,砸到楮語耳中。
楮語瞳孔微縮,抬眸看向祝枝。
祝枝神色有些複雜,但更多的是羨慕欣賞與鼓勵。
楮語想起兩年前師父帶她入道時那複雜的目光。
祝枝笑了笑,語氣鼓勵:“自古英才天妒,師妹要做好準備哦。”
忽然大風驟起,天色同時迅速昏暗下來。
山頂雲霧滾滾往外翻湧,地上塵草飛揚,衣袂獵獵作響。
“天舟!!”有激動的聲音響起,而後許多人跟著叫起,多是萊洲的新弟子們。人聲如大浪般此起彼伏地散開。
雖然隻有新弟子們在叫嚷,但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抬頭望向了頭頂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
楮語亦抬起頭來。
天舟從歸虛雲海往下探出,漸漸露出通體玄黑的舟身。日光在它身後,為它鍍上一層耀眼的金輝。
然後它愈來愈近,逐漸露出全身。
大片的玄色鋪滿人的視野,然後緩緩往外擴去,像巨大的墨滴自天上落下,將蓬山頂整片雪白的雲海盡染成了翻湧的硯池。
日光已經被它遮擋在後,隻從很遠的視角餘光處漏出千絲萬縷金線。
再落得近了,楮語才看見船身不盡是玄黑,而是刻了無數不可名狀的古拙的暗金法印,遍布整座舟身,給人一種如臨天書的震撼之感。
忽而大風變狂風,伴隨一聲沉悶的巨響。
風停雲歇,天舟泊定。
“祝枝師姐!”遠遠傳來樊師兄的聲音,楮語的目光依然在天舟上。
天舟雖泊定,但是懸在雲海中,並未停在蓬山頂。蓬山頂也停不了天舟,它在天舟麵前的份量如星辰之於旭日。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