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在我身後道,“朕不願在榻上枯等,故而親自來為皇後捏肩擦背。”
我慌忙轉身,掙脫了他的手,蕩起一片水花,“皇上萬萬不可,此事若傳了出去,有損皇上英名。”
花瓣在水麵上漂浮不定,我的長發亦浸入水中,我與皇上對視一眼,便立刻低下了頭。
皇上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皇後何需如此緊張,既然皇後心有顧慮,朕不動手便是。”
他轉到屏風後頭,坐在了一張太師椅上,默默地等著我。
我不曉得那邊幾時多了張座椅,隻是再沒心思泡澡享受。歆兒扶著我邁出浴桶,為我擦拭身子與發絲。
我赤足站在毛毯上,一旁點著炭火,使我不覺得冷。待到歆兒為我換上寢衣,炭火烘幹了我的長發,我穿上鳳履緩緩繞出屏風,走到皇上麵前,輕聲喚道,“皇上。”
皇上抬眸凝視著我,事實上他從我繞出屏風時起,目光便凝在了我身上,更或者在我還沒有繞出屏風時,他便注視著我的身影。
皇上攜我步入寢殿內室,與我一道坐在床沿上,說來這也不是破天荒頭一回了,可我還是心中惴惴。我身量算是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可與他並肩而行,我就像個嬌小的姑娘,尤其是在剛剛沐浴過的情況下,我長發垂散於身後,渾身綿軟,膚白細膩,竟有幾分柔若無骨,弱柳扶風的味道了。
按照正常流程,我該為皇上寬衣除靴,掀被墊枕,待皇上臥於內側,我再自行躺下。
可皇上默不作聲,我也不敢輕舉妄動,隻得呆呆地坐著。沐浴過後的清香縈繞於鼻尖,連我自己都想牢牢地抱住自己了,也不曉得皇上在等什,又在想什。
良久,皇上竟要扶著我躺下,我忙道,“皇上不可,臣妾怎能讓皇上睡在外側,此舉於禮不合。”
可皇上一聲不吭,偏要如此,我也無法違抗。他那一副不欲多言的表情很是常見,他本身便非話多之人,我還總能讓他無話可說,也算是我的某種天賦了。
窩進被子後,我瞧著皇上自行寬下外衣,解下褲靴,掀被躺在我身旁。門邊的歆兒與妍兒躡手躡腳地過來為我倆放下床帳,熄滅帳邊的燈,再悄無聲息地退至門外,攏上房門。
黑暗無聲的環境,我自覺地往挪了挪,片刻後我明明沒有察覺到半點動靜,可皇上似乎貼近了我,我感受到他氣息的靠近,便又往挪了挪。
耳邊驀然響起他的聲音,“你是要挨著牆睡,還是要躺在朕的懷睡?”
我…
我有的選?
我乖乖地窩進他懷,心下一瞬間平靜起來,仿佛所有的煩心事,都是我自尋煩惱。我隻要聽他的話,不做多想地相信他,依靠他就好。
很快我便進入夢鄉,那是一個溫暖舒心的夢,隻是夢醒後,我卻忘了夢見了什。
翌日清晨,我本該與皇上一同起來,可皇上動作極輕,顯然是不想吵醒我。
皇上去上朝後,我睡至辰時三刻自然醒,睜眼見身旁無人,心下了然的同時又有些低落,但很快我就把那一絲絲低落的情緒揮散而去。
男人嘛,自當以建功立業、安邦定國為己任,何況他是皇上。我可不想他為了我而荒廢朝政,變成那種沉迷女色,昏庸無道的昏君。
我把歆兒喚來伺候我洗漱,簡單用過早膳,照例先後到仁宣太後和端敬太後那兒去請安。從坤寧宮出來時,我發覺前院通往內院的一道月門上,嵌著一塊羊脂白玉雕。
那白玉雕呈圓盤形,與瓷盤一般大小,其上雕刻的貔貅活靈活現,仿若真物。我記得內務府的苟總管向我匯報時說,皇上有意將之贈予仁宣太後,想來此等無價之寶,仁宣太後定會喜歡,亦會感念皇上一番孝心。
之後如何我沒去過問,反正也沒有人會傻到與仁宣太後爭一件寶物,不想今日在端敬太後宮見到此物,難道是仁宣太後將之轉贈給了端敬太後?總不可能是皇上送的吧,皇上一向以仁宣太後為先,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說來兩宮太後皆非皇上生母,盡管皇上幼時養在如今的端敬太後名下,可彼時尚且是辰妃的端敬太後對皇上並不好,因此皇上沒有理由偏心端敬太後。這些年皇上對兩位太後皆是禮敬有加,但相互之間未必存有幾分真情。
可若是仁宣太後贈予的,這也說不通啊,仁宣太後一向輕視端敬太後,偶爾談及時言辭中多有貶低之意,又怎會將如此珍貴之物拱手相讓?
這倒是奇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回到永樂宮,歇息片刻後命人把薑禾喊來,哪知她稱病不見。我命歆兒取些藥物送與她,歆兒回來後對我說薑禾果真是病了,麵色極差,一陣陣咳嗽。
我隻好吩咐妍兒多關照關照她,每日抽空給她煎幾帖藥送去,務必使她盡快好起來。
這倒不是說我宮缺她一人幹活,隻是我總覺得她這病是因我而起,若她不能盡快好轉,我總是良心不安。
原本我找她來,也不過是為了學琴,而非是要敲打盤問,但願她不要多想。
有蘇貴人的前車之鑒,我不允許再有同樣的事情發生,便讓妍兒帶話給她,明明白白地告訴她,我沒有要利用或者加害她的意思,更不是急著使喚她,望她能安心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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