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見我認真的，臉上閃過一絲歉色，沉默了半晌，這才開口。原來他們為了解蠱，也找過不少蠱師，也早知道這解蠱的方法是以蠱蠱，而能蠱的蠱蟲，隻有與中蠱之人體內蠱蟲同出的另一隻歿蠱，這就是他們必須找到莫伊的原因，隻是，不想莫伊在宛城逃了，而我竟成了這養蠱之人。

    養蠱並非易事，要將蠱養成厲蠱更不容易，通常手段是用毒蟲毒物或是稀有花草來豢養，長久為之，自然蠱成，可若想走捷徑，法子也有，卻是有違天道，殘忍至極。而蠱又分很多種，有些蠱易養，有些蠱難養，在我身上的“歿蠱”，據他所知，便是極其難養的一種蠱，蠱師知其法、明其道，趨利避害，也不一定能養成，若換作常人來養，就更加困難，隻怕養蠱不成，反招蠱噬。

    莫伊逃後，他們本不抱希望，可得知蠱蟲未失，那些蠱師還說此蠱好精血，更喜胎氣，隻要多找幾個快足月的孕婦，灌其毒物，以成形的胎兒為養食，更替豢養，這蠱定成厲蠱，當然，蠱成之時，也會有無數的嬰孩胎死腹中，而那些孕婦，運氣好的，興許還能夠活下來，運氣不好，便是一屍兩命。

    我聽著楚清的話，越聽越是心驚，我從不知道養這‘歿蠱’，還有如此可怕之處，而莫伊把蠱給我時，從未說過。

    看著眼前的男子，我能想象一個平日懸壺濟世，有著醫者仁心的醫師，怎會同意行此傷天害理之事，更不會做他們的幫凶，而他亦是跟我一樣，想找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養蠱，又可不傷人性命，所以才要歌舒彥塵再給他點時間。

    “不過，徒兒，我發現你的體質好像有些不同？”

    楚清說他不同意取蠱，並非是不顧及我，而是這段時日，他發現我雖以孕婦之身養蠱，可身子卻無大異狀，雖說胎氣是弱了些，可半點沒有落胎之象，之前那些蠱師之所以要找將足月的孕婦，是因為成形的胎兒胎氣盛，供給足，若是找我這種懷孕一個多月的，他們說不出三天，胎必死。可如今，我這都養了大半個月了，胎兒還依舊存活，確實很奇怪。

    他還說，當初莫伊把蠱蟲養在了我體內，卻是將它封存於我手腕的孔最穴，且不知用了什法子，讓蠱蟲一直處於沉眠之態，也正因為如此，蠱蟲對我和我腹中孩子的傷害，才沒預想得那大，而我手上的血痕，他跟一些蠱師討論過，若沒猜錯，當血痕蔓延至全身時，便是蠱蟲蘇醒之日，到那時，就必須將蠱蟲取出，否則胎兒和你都會有危險。

    楚清給我的說法跟莫伊對我的囑咐差不多，看來應該就是這樣，而我也將莫伊交代我的與他說了，他越發肯定他的猜測沒錯。可是，他說他還有一點不明白，雖說是以胎養蠱，可那些蠱師說，以我這種情況，血痕要延至全身，最少要四到五個月的時間，可為何這才大半個月，我手上的血痕已蔓延至整條手臂，若是以這樣的速度，隻怕不到三個月，蠱蟲便會蘇醒。

    楚清覺得我的體質很特殊，怎個特殊法，他一時半會兒也說不上，而歌舒彥塵找的那些蠱師，也未得其解。

    我問：“若是最後別無他法，你會怎做？”

    他似早有了答案，並未多想，開口說:“我會取出你體內的蠱，將其毀掉，後果，我一人承擔。”

    我頹然地笑了聲，“那你還罵他，你自己不也是一樣？你說在乎蠱蟲，都是騙他的不是？蠱蟲和人命，你亦會選擇後者。”

    楚清也朝我笑了笑，道：“這事換我來做，受罪的頂多我一人，可若換作小彥……”他像想到什，沒有繼續說完，卻驀地一臉鄭重，又帶了些傷感地說：“小池，其實小彥他也是身不由己，你千萬別怪他，之前見你跟他一起，我雖有點不讚同，可到底是開心的，你可知他以前就是塊冷冰冰的木頭，每天除了打理生意，就是辦那些要命的差事，受了傷都跟不知道痛的一樣，自己家族的人也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精，從不曾真心待他，隻當他是庇護歌舒家的工具。”

    “你知道嗎，小池，其實小彥很少展露自己的情緒，你平常看到的，都是因為需要，他才作出來給人看，可我發現自從你出現後，他變了，雖說依舊是那個模樣，可卻更像一個人了，活生生的人，有七情六欲，有得失牽掛……”楚清說著，卻沒發現刻意埋下頭的我，早已淚濕滿麵。

    我一直都知道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他不願說，我也忍著不問，我覺得這是一種尊重，也是一份對愛的包容，可如今，因為我什都不知道，便隻會按著自己的意願去行事，結果我自以為的好，卻成了無意間的傷，而在這份感情，我也越發地痛苦和壓抑……

    臨走時，我問楚清這中蠱之人究竟是誰，楚清說他不想騙我，他說他可以告訴我任何事，唯獨這個。

    我也不勉強，但心底大抵猜到幾分，在這個年代，以現有的世俗觀念，還不至於花這多心思在一個女人身上，而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能讓這多人煞費苦心，要是這個女人本身地位非凡，要就是這個女人所生的孩子地位非凡。

    以莫伊說的，加之歌舒彥塵和楚清口中的“貴人”，最讓我懷疑的還是當朝的公主，又或是皇帝後宮的妃嬪，隻有她們身份尊貴，也隻有她們的孩子一出生就自帶榮耀，更有甚者，會給家族帶來無上的利益。

    當朝長公主早年遠嫁，已成親的二公主和五公主也早有了子嗣，定不是她們，七公主去年才成婚，而十公主至今未婚配，若以中蠱的時間推斷，當年她們年紀甚小，也不可能會是她們。

    排除公主，這最有可能的就是後宮嬪妃，而動用到歌舒彥塵和楚清，想來這位嬪妃的階位不低。

    我在想，皇帝究竟知不知道這中蠱一事？還是說這原本就是他的意思，雖說他去年得了一子一女，卻都非他的寵妃所出，或許他真正想要的，還是和自己愛妃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