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夏瑾是頂著一雙黑眼圈、滿臉頹廢出門的。穆映秋從小被保護的太過，又被教成了隨性灑脫的性子，對男女大防之心不重。昨日深夜，她存了長談的心，說興奮了還向前挪，若不是中間有小桌子擋著，他都懷疑她是不是會直接湊到跟前來。

    最近醫館人不多，夏瑾下藥“重”，一番折磨後無論是新染的病還是陳年舊疾都很快藥到病除，因此這總顯得空蕩。趁有空，他索性折了塊木板，上書“有事暫閉”的牌子，穿上繩子，就等著中午掛到門板上去。

    看著腳底下的廢料，他想了想，撿了一塊較為完好的，用小刀一點一點地去削。

    今日陽光明媚，他獨自坐在旁邊的搖椅上，簌簌碎屑如雪落般停在他衣服上，卻不曾被拂去。簪子的形狀好削，花紋卻不好弄，他換了個手勢，用刀尖一點點去刮，結果一個力道沒把握好，刀尖滑了出去戳中了他的指腹。

    滾燙的血滴自刀尖緩緩溢出，趁它還不曾玷汙到木簪，他趕緊挪開了小刀，將木簪子放下。

    當目光再次凝聚在指尖上時，忽而頓住。

    這雙手…並不屬於他。

    無論是長度、寬度、指紋、掌紋、皮膚、皮下的血液……全都不屬於他。

    哢嚓~

    尚未削好的木簪被一手折斷，如同看不見希望的灰暗未來，在人生的中途，突然間被輕易地折了。

    由於跟穆映秋約好了下午去花仙觀探探究竟，夏瑾早早就關了醫館，掛上“有事暫閉”的牌子回家去了。

    遠遠已瞧見屋頂的灶突正緩緩冒出白煙，迎著身後眾人大喊“開飯啦”的嗓音，他輕推半掩的院門，廚房窗戶大開，並不意外地瞧見穆映秋正在麵炒菜。

    她的長發依舊高高束起，用簡陋的布條固定，沒有任何裝飾。為了做事方便，袖子早已擼起，露出纖細的胳膊，上麵全是被熱火熏出來的汗水。

    似乎聽見到院門的嘰呀聲，她扭頭望過來，見是他便露齒一笑喊道：“你稍作歇息，飯菜很快便好了！”

    夏瑾喉嚨微動，竟有些哽咽：“好。”

    他有些後悔了，後悔不該折了那支木簪。

    兩人吃過飯，稍作歇息便結伴去了花仙觀。這是他們第二次光臨這，剛到門口卻發現知縣也來了。一年沒見，知縣似乎又老了許多，兩鬢早已生了白發。

    穆映秋下意識往後退撞上了夏瑾，夏瑾不明所以，順手就將自家娘子給護住了：“怎了？”

    “我……”她後背緊靠著夏瑾，不動了，“我也不知…瞧見他就突然…躲起來了。”

    她對知縣的感覺很複雜。

    一方麵她始終記恨著他背叛了娘、拋棄了她們姐弟，可另一方麵，那十四年的寵愛也全無作假。見不到的時候還好，可如今見他似乎過地很不好，心又開始糾結了起來。

    夏瑾抬眸看了眼，懂了：“偷偷跟上去瞧瞧？”

    穆映秋：“……好。”

    偷溜進去這種事一回生二回熟，穆映秋和夏瑾一前一後跪爬著出了地洞，拍拍身上的泥土便徑直去了會客廳。果不其然，知縣就在麵等著，他似乎很焦急，放在旁邊桌案上的茶杯拿起又放下，肯定沒喝幾口，還時不時就探頭看向外邊。

    沒多久，眼皮下黑眼圈明顯的白父搖搖晃晃走進來了：“知縣大人……”

    知縣唰地一下站起來：“白觀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