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的考試科目是語文和數學。
下午五點數學科目考試的結束鈴打響,監考老師收著卷子,學生們安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
何文娟考前在十七班多次強調過,不準提前交卷。十七班的學生倒是很聽話,沒有一個提前出考場。
考完後,學生們都到二號車前等待。等到人都到齊了,這些孩子們才井然有序地上車坐好。
在車上,學生們都沒怎話。
車廂很沉默。
因而安靜。
傍晚的風中帶著一種陽光低落的味道。從半開的車窗,鑽進車廂,吹動著這些孩子們的衣服和頭發。
金色的夕陽下,是靜謐的紅黑色影子,光影斑駁成塊,被窗欞和扶手切割得奇形怪狀。
他們無一例外沒有話,細微的風聲在車廂被無形地放大,似乎帶了一點淩厲的呼嘯,但又像是一種忽明忽暗的錯覺。
車很快就到了五中,開進升旗廣場,靠邊,停車。
下車的孩子們似乎睡醒了一樣,他們的精神頭上來,開始嘰嘰喳喳地討論今晚上的晚餐。可是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並不去主動提及已經考過的兩門考試。
五中也是東新市高考考點之一,所以幾棟教學樓都被拉上了黃白相交的警戒線。
學生們不能進去教學樓,於是吃了飯就直接回宿舍複習。
何文娟知道這個時候是最不能詢問學生們考試情況的時候,她隻是每個宿舍都轉了轉,待上那一會兒。
而且她也怕自己待的時間久了給他們壓力,她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學生們在老師麵前到底是不怎自在。
她去學校西邊的車庫取車,剛下了車庫,就看見吳緒波站在車庫入口,看樣子像是在等什人。
“吳緒波!”何文娟喊了他一聲。
低著頭的少年猛地抬起頭來。何文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那少年的眼睛黑泛著明亮的光芒。
“你在這兒幹什呢?”何文娟問道。
“等你。”少年咧著嘴笑。
“等我?你吃飯了沒?”何文娟一邊開車門,一邊問道。
吳緒波難得的靦腆,“吃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頭發。
何文娟拉開車門,吳緒波側了側身子。
“那個……老師,我覺得我這次語文考得還行。”
何文娟抬起頭來衝他一笑:“是?這好啊?”語文一向是吳緒波的短板,這次連他自己都可以的話,那他語文一定考得確實不錯。
“考好了老師請你吃飯啊!對了,出成績之後,你可以打電話來我給你參謀參謀,看選哪個學校好。”何文娟把背包放到車座上。
“行,那你今晚上就好好休息,明文綜和英語再加把勁兒!”何文娟半個身子探進車,“那我就先走了啊……”
吳緒波張張嘴,似乎要什,但是又沒有出來。
“還有什事情?”何文娟問道。
少年衝她笑笑:“沒事兒了,老師再見,注意安全!”
何文娟也笑了笑,在車擺擺手:“好,再見!”
汽車打著車燈,拐了個彎兒上了坡,然後就隻能聽見汽車輪胎和地麵摩擦的沙沙聲。
少年站在原地,望著一騎絕塵的車,定定地看了半晌,許久許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複自己有些緊張和忐忑不安的心情。
何文娟走了半晌,他站在那兒一直注視著,竟然忘記了呼吸。很久之後,他才如夢方醒般,反應過來。
夏,空黑得早。
校園的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似乎是綴連在一起的水珠,仔細聽的時候,隱隱約約還有一點兒啪啪作響的聲音,就像水珠的微爆裂聲。
暮色四合,星垂平野。
吳緒波在當下闃靜無人的操場上慢慢地走了一圈又一圈兒。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也沒有人知道為什他一個人在跑道上孤獨地走著。
夏夜微涼的風緊緊貼著他的皮膚。
月亮不怎明亮,像是升起了一層薄霧,模糊地像是一滴淚,看上去陳舊而昏黃,暈開在墨藍色的夜幕。
這一夜,空並不晴朗。
六月八號上午考的是文綜,下午考的是外語。
這最後的兩場戰役終於要打響。
六月八號,下午,五點整。
最後一門外語的結束鈴打響。
伴隨著這陣鈴聲結束的,還有這個夏,這一群人的雨季,他們的少年時代。
學生們回到五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學校要求七點之前全部清校,一個不留,這聽起來很殘忍。
似乎打鈴的那一刻,時間就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這些人,這,已經不再屬於他們。他們就像是一群陌生人一樣,很快就要被拒之門外。
何文娟去把學生們的學生卡都收了上來,她拿到後勤幫學生們辦理退卡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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