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茜的那封信寄到了北京，但是江河沒有收到。在那封信到北京前的一天，他就把所有事情交接清楚後，就急急忙忙地上了火車，準備回來。

    火車走到河西站的時候，車廂的一個小偷被他抓住了。跟小偷扭打的時候，他後腦勺磕到了扶手上，當即就昏過去了。列車員就近把他送到河西市的醫院。做完手術，一直昏迷，也醒不過來。大約昏迷了八天，第八天的時候才轉醒。醒了之後，他說覺得心慌得很，好像有很重要什東西丟了似的。給茜打電話卻沒人接聽。我聽他說心慌，就又讓他去做了一套檢查。檢查結果還沒出來，他就去火車站，非要回來。”

    “我沒辦法，就跟他一起回來了。他一回來就去茜的家，結果已經人去樓空了。他又去茜的工作單位，人已經辭職走了。那樣的一個大男人，我跟他一起長大，從來沒見他哭過。可是那天，我看見他失態成那樣子，在路邊一邊抽煙一邊流淚，人來人往紛紛側視。他說，他感覺這是永遠地失去她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後來他找了很地方，可是沒有茜的消息。他所唯一知道隻有一個男人曾經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來找過她。他越來越消瘦，形銷骨立，憔悴而不修邊幅。大多數時間他一直在找她的路上，可是也依舊找不到。”

    “半年後吧，有一封信從他北京住過的地方寄了過來。是茜的那封兩信。他看著那兩封信，久久不語，一個人在屋子待了很久。他從屋子出來的時候，如同行屍走肉，已經離魂了。那時他剛得知茜離開的時候，哭成那樣子，可是知道一切時卻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出來。他如同一顆樹，死在春天來的前一天。”

    說到這時，搬家公司的工人已經裝車完畢。陳晟恰好接了一個電話。於是就告別常玥，匆匆下樓了。

    常玥讓工人們先將車開走，她一個人坐在閣樓的書桌前，靜靜地翻看著剩下的信。

    “展信佳

    茜，你走了。你走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你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很想念你，又不敢看你的照片。你走了有一年了吧。我不知道你現在的地址，也找不見你的蹤影。寫了這樣多的信大約也寄不出去吧。

    我有些恨，恨我自己為什要去管那樣的閑事。如果我沒有跟小偷扭打，也許你就不會離開了。大約是命吧，命運弄人，我們明明是那樣的天作之合，可是為什卻要這樣被時間分離。

    茜，我從來沒有怪過你。我隻是氣惱你竟然沒有向我全心全意地坦誠。可是我現在連氣惱都沒有了。你會不會聽到？院子迎春花樹幹好像粗了一圈兒，又開滿了花兒。可是你不在。

    你在哪呢？世界這樣大，我該如何去尋你呢？

    1999.3.2

    江河”

    “展信佳

    茜，我昨天晚上又夢見你了。醒來的時候，整個枕巾都變成了深藍色。我已經不止一次地在夢哭醒了。

    這是我寫給你的第多少封信了呢？我都數不清了。我哭的時候，你難道不會疼嗎？你怎這樣狠心，悄無聲息地消失，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就如莊生曉夢迷蝴蝶一般。

    出版社決定出版我的新詩了。要是你能聽到這件事情會不會很高興呢？我想，大概是的。可我高興不起來。你不在的話，這些歡樂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在每一個你不在的日子，我的每一首新詩，字行間全是對你想念。

    我在想，你現在怎樣了？

    那個男人對你好嗎？你的孩子長什樣子呢？我多希望她能夠像你一樣聰慧好看。我幻想過我們的孩子的樣子，可是隻是幻想，僅此而已。

    我嫉妒得很。一想到，你可能又有了新的幸福，而這份幸福卻沒有我的份兒，我就難過地緊。

    1999.5.17 江河”

    “展信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