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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二回】林黛玉觀情度時勢·馮霦琳知意論人才

    卻黛玉回到房中, 心下暗忖道：“如今哥哥等閑不往家中來, 想必是那廂有些著緊之事。他不全與我，也是不教我擔心的意思；此外我不過一閨閣女兒, 於他在此事上也無甚助益。隻是這家中, 務要替他分憂才是。”因此隻推讀書, 將一幹伏侍之人皆遣了出去, 將家中諸下人一一想了一回, 心下自道：“這廂伏侍的人, 紫鵑雪雁是自便跟著的；然如今年紀也大了, 至多不過三五年便要遣了去。綠鸚同白鷗兩個是哥哥放在這邊的，想來可信；春纖秋縈年紀尚, 也是哥哥指了來的，料也無虞。其餘丫頭不過四個, 等閑不往屋來的, 倒罷了。伏侍哥哥的人原也少，紫竹同雪浪兩位姐姐是他心腹, 兩房家人也是家中老人；如今他不在家中住，常日不過兩個廝跟著, 橫豎他自己心中有數罷了。”

    如此黛玉自想了一回, 約也有些成算，乃又想道：“眼下要遣出去的，不過是幾個粗使下人。若哥哥隻是林家人，倒為好處，隻是如今不得不心些。這家中使喚的人也盡夠了，上年方進了些來，若一味添補起來，隻顧將這些作了家人留在這，未免人多眼雜，卻是不妥。”如此心下想定，方喚了丫鬟進來，將桌上收拾了，自往房中歇下無話。

    轉眼便至冬月，將近冬至之期，果然瑧玉從宮中回得家。黛玉此前便已教家人打點各處年禮，如今正領著人查點莊子上送來的東西，一見瑧玉往這廂來，忙笑道：“可算回來了。我約也知道是這幾日，隻是不知究竟那一；怎不教人先送個信回來？”瑧玉笑道：“又不是甚要緊客人，巴巴地教人報一聲兒，好教妹妹備下席麵招待的。況若是提前了，沒得教你心掛念，不如直接往這邊來，還可為一驚喜。”黛玉便分付雪浪領著家人在這查看，一麵同瑧玉往房中去了。

    及至房中，早有丫鬟上來替瑧玉除了外麵的大衣服，又送上一個的手爐來。瑧玉便往椅上坐了，乃含笑道：“這冷，妹妹隻教他們去查點便是了，卻隻顧自己看起來。”黛玉亦往另一側坐了，笑道：“哥哥不知，這查點東西卻極有趣的。今年莊子收成也好，采買的東西也得了，乃是寶姐姐他兄弟去幫咱們看了的，倒省事。瞧著這們些東西堆在一處，可不熱鬧。”

    瑧玉聞言笑道：“如此來，卻是我擾了妹妹的興了，恕罪恕罪。”黛玉笑道：“你這話得，倒像是同那堆東西吃起醋來。原是你每日不在家，我也沒有事情要做，不過聊以解悶罷了；如今你來了，自然同你話兒，豈不比查點東西更有趣些？”

    瑧玉聽黛玉這話，不免又笑，乃點頭道：“正是這話。若連那些柴炭布匹都比不過，我也枉做了你哥哥了。”因知自己常日不在，黛玉定然積了許多話要的，當下也不作聲，乃笑聽著他將近日之事一一同自己了，不時點頭稱是，偶插上一句，讚他幾聲；如是聽了一回，心下暗想道：“黛丫頭如今倒曆練出來了。他掌家也已有些日子，況又有張嬤嬤在側幫襯，日後縱是往其他人家去了，也當得起大家主母。隻是日後這中宮之人，卻不知能有玉兒這般妥帖否？”

    一時瑧玉想到這節，又思及黛玉日後出嫁之事，卻沒來由生出一段不舍，心下暗傷道：“果然人言有理，這養女兒是賠本生意；縱養得千好萬好，也是要往人家去的。隻是我悉心替人家教養，日後所尋之人家中卻不知能否替我好生教養得；便有多少好處，若不合我心意，也是枉然，屆時少不得兩下生怨。若當真如此，可不無趣了。”因又想道：“玉兒自同我在一處，又事事以我為先，我自然覷著他是下第一等的女兒；況又曉得先前那段警幻拉扯出來的公案，對他存些個憐惜之意；若換了別個，又那有這般心思。日後若替玉兒尋了夫婿，便是這明麵上瞧著好，暗地又不知如何；難道我一個為哥哥的，好去問他這個不成？他心思又細，少不得恐我擔心，縱有委屈也不的。如此看來，此事倒無法可解了。”

    如是瑧玉想了一回，不免心緒紛亂，倒又有些好笑，暗道：“每每到玉兒之事，我便有這許多胡愁亂恨的心思，竟同那蠢石頭一般了。難不成絳珠仙子生來就是這般古怪，能將人往這處引的？”正在想時，因聽黛玉講到家中下人之事，想起他前日亦同自己提過的，方收了心思細聽了一回。及至黛玉罷，方笑問他道：“妹妹可有章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