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街安下意識從口袋摸煙，還真有，他點燃根，手指煙霧漸漸升起，溶於霧，彌漫進人的眼睛，他突然覺得這個縹緲空無的大霧站滿了人，他們接踵摩肩，推推搡搡，卻又在混亂極度有秩序，有高低之分，有大小之分，有貴賤之分。他揮了揮手，煙散了，人群也消失，他覺得他出現幻覺了。

    在霧，陣嗩聲穿透濃霧，穿透空間，響在他耳邊。上秒傳到耳邊，下秒嗩就直接懟他鼻子上了。

    個小老頭，頭上裹著白毛巾，手上拿著個嗩，大喇叭那頭是黃色的，已經上了時間，漆都掉了半。

    大爺還在吹，恨不得把他吹走。

    徐街安覺得自己已經想躺平在棺材了，他捂著耳朵，受不了，走到大爺旁邊說:“大爺別吹了，我要被你吹聾了。”

    大爺停下來，腮幫子還鼓著，然後想說話，結果嘴巴忘記離開嗩了，隻聽嗩發出不樣的調調。

    大爺發覺後，把嘴巴拿出來，又說了遍:“你說啥？”

    徐街安:“我要聾了。”

    大爺:“他咬人了？”

    徐街安:“我！要！聾！了！”

    大爺:“奧，他是成龍啊，我知道，功夫嘛。”

    徐街安:“……”

    他掏了掏耳朵，覺得這大爺聽不清人說話確實合理，他拍了拍大爺，吼道:“你怎個人啊！”

    大爺:“我不是個人啊，我給人吹嗩呢。”

    徐街安又吼道:“你不是個人那其他人呢？！”

    大爺四周張望了下，發現好像確實沒有其他人了，旋即低下頭:“他奶奶的，老子好像走丟了，我說怎沒人跟我和著吹，感情老子在個人獨奏。”

    徐街安吼道:“那你怎辦？！”

    大爺:“往前走就是了，聽到嗩聲就知道在哪了。”

    大爺:“跟，咳咳咳……”吼太大聲嗆到了，“跟我起走吧大爺，你個人太危險了。”

    大爺:“哦，好好，那咱們起往前走。”

    往前走沒幾步，大爺又舉起嗩，吹了起來。

    徐街安吼道:“大爺你能換個喜慶點的嗎？！”

    大爺翻了翻白眼:“我給死人吹的，吹喜慶的叫什事。”

    徐街安說:“你現在走丟了，你已經不是在給死人吹了，你在給我吹，我兩活人，你吹點喜慶的。”

    大爺撓頭想了想，說:“那行吧，給你吹首經典的。”

    大爺吹了起來，徐街安聽的都低頭不語，媽的，果然經典，吹的是豬戒背媳婦。

    聽了半天，著實越聽越害臊，徐街安製止住大爺，大爺接連被打斷，明顯有些不樂意。

    他說道:“你老是打斷我幹嘛？”

    徐街安說:“你又不是在交配，我打斷你，又不能讓你陽痿。”

    大爺直跺腳:“我這是在藝術創作！”

    徐街安笑了:“感情咱是同行啊，都是藝術家。”

    大爺說:“你這和我在生孩子，生半讓我塞回去有什區別？”

    徐街安掏出煙盒，遞給大爺支煙，大爺發現這個煙還不錯，沒有抽別在耳朵上，他見狀也沒管他，自顧自點上根，煙霧從指間上升。

    徐街安緩緩說道:“還是有區別的，因為你吹的是別人的曲子，所以根本就他媽不是你自己生的，你頂多算是找人代孕，代孕犯法的，你趕緊別吹，不然我報警抓你了。”

    大爺聽到他要報警縮了縮頭，人果然是畏懼強權的，哪怕你是狐假虎威。

    徐街安說:“隻要你不吹我就不報警抓你了。”

    大爺果然沒有吹了，他突然覺得這樣騙個小老頭屬實是在抨擊他的良心，讓他覺得有點愧疚，他和大爺搭個話:“大爺你吹這玩意吹多久了？”

    大爺聽到這個問題，眼神都堅定了，昂起頭來，回答道:“怎也得有個三四十年了。”

    徐街安彈彈煙灰，說:“那久了嗎？我才活了二十多年。”

    他又追問道:“怎想著這門手藝的？”

    大爺想了想，似乎有什東西黏住了喉嚨，半天發不出聲，就像是受盡這世間的苦，但到了最後，潦草句“吃口飯”來收場。

    徐街安想著再說點什，突然他驚訝地發現大爺的臉在變化，竟然變成了他的師父顧源明，徐街安驚恐地後退了半步。

    顧源明上來扇了他後腦勺下，說:“你個瓜娃子是不是練的走火入魔了？”

    徐街安激動地說:“老頭你不是失蹤了嗎？”

    顧源明又敲了下他的頭，說:“你就盼著為師消失你才好偷懶是不是？”

    他又接著問:“我教你的東西你會了嗎？”

    徐街安:“拘靈遣將嗎？”

    顧源明:“所有。”

    徐街安說:“會了，但是老頭，這世界上真的有鬼嗎？”

    顧源明看了他眼，罵道:“我就說你走火入魔了，哪他媽有鬼，為師教你的都是些混口飯吃的東西，鬼有什可怕的，沒飯吃才是最可怕的。”

    徐街安張張嘴想解釋什，但是顧源明的臉又變成了大爺，大爺吧嗒吧嗒給那抽煙，說:“前麵就到了。”

    徐街安不明所以:“到哪了？”

    大爺指著前麵:“我給吹嗩的人。”

    大爺手指方向的大霧突然陣湧動，出現了群人，簇擁著個棺材，旁邊的人伏在棺材邊哭泣。

    徐街安驚恐地發現，伏在棺材上哭泣的竟然是胖子，池遊，貝蕾，釋空，車衍他們，還有個不認識的女人，她哭的更凶狠。

    徐街安快步走上前，拉住胖子說:“你怎在這？你在這哭什？”

    胖子泣不成聲，哭著說:“徐街安死了，我傷心啊！”

    聽到這話，徐街安感覺渾身麻，涼氣從腳底竄到腦門。棺材蓋轟然被掀開，他看到個人躺在棺材，長的跟自己模樣！

    胖子接著哭泣:“兄弟誒，你怎就這死了啊，怎就能患上精神病想不開跳樓啊。”

    徐街安仿佛被五雷轟頂，呆呆地站在原地，自己死了？

    這時大爺又變成了顧源明的模樣，顧源明上來抓住徐街安的手，急忙說:“快，瓜娃子，這人死了，該咱們幹事了。”

    徐街安愣愣地說:“幹什？”

    顧源明:“幹我們的老本行，跳大神啊，這家人給的錢很豐厚，咱們得跳賣力點。”

    顧源明圍著棺材跳了起來，口念念有詞:“拘靈遣將萬骨枯，問靈不問來時路，符蛇斬鬼開路途，此去鬼界鑄冥墓。”

    話音剛落，徐街安栽倒在地，再睜眼他發現自己已經躺在棺材，所有人都扒在棺材口哭，全都是滿臉淚水，徐街安掙紮著想起來，但是他動彈不了，想喊也無法出聲，他真的就像具屍體躺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