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街安從睡夢醒來，他已經住在醫院幾天了，如果不想直住在醫院，他隻能讓自己顯得很正常，不去糾結那些事情的真假。期間盛斌和小景幾個同學來看過他，他們都不知道他的這個病，讓他好好治療，學校那邊不用擔心，落下的課他們會幫忙。

    寫生大巴車上被他嚇到的領隊老師也來看了他，拎著個大果籃，徐街安對他蠻內疚的，自己當時推搡了他下，讓他受了點傷，結果到頭來人家還來探望自己，他隻能不斷道歉和感謝。

    那天的學校領導再也沒有出現，估計是被他發瘋的狀態嚇到了。他的繼父陳國富也沒再來過，這兩天都是楊曉霞在照顧他。

    徐街安查過基輔的消息，巴頓大橋和修道院都還完完整整的存在，沒有什被炸毀的新聞。這就證明了兩種可能，種自己已經不在鬼界；另種就是經曆的切都是幻想。

    他睜開眼，天已經晚上了，病房的燈隻開了幾盞。這段時間他直躺在床上，吃藥、輸液、進行各種檢查。每天就在渾渾噩噩的睡眠度過。他覺得右邊胳膊有點發麻，是楊曉霞趴在他床邊睡著了，正好壓在他胳膊上。

    徐街安望著她，自己被編造的記憶沒有父母的存在，他從來沒有體會過母愛這種東西，但是楊胤的記憶讓他有真真切切的感受。

    楊曉霞再嫁給陳國富，當初是被他哄騙，結婚後才發現這個人嗜酒如命，爛賭成性，還帶有暴力傾向。平日好吃懶做，就喜歡喝酒、賭博，每天趕場子。沒有穩定工作，也沒有親生的子嗣，就他這個繼子。

    在楊胤的記憶這個人很冷漠，對他不好，甚至帶著點莫名的仇恨，這仇恨從何而來他不知道。所以楊胤也是痛恨陳國富的，這個人像狗皮膏藥樣貼在楊曉霞身上，吸她的血，有的時候把錢輸精光，然後買醉毆打他們母子。並且度家的所有錢都被他偷去輸光，家還不起房租，被房東攆出家門。

    楊胤要上學，所以這個家全靠楊曉霞個人沒日沒夜開吊車賺錢，每個月賺的錢半被陳國富拿去賭博，另半錢用來給楊胤上學和買藥用，她賺的錢沒有分是給自己花的。

    楊曉霞經常被家暴，被他拳打腳踹，有時候楊胤半夜醒來，經常能聽到楊曉霞被毆打的聲音。他偷偷通過門縫看過，他媽媽被繼父踹到牆角邊，被他用手揪著頭發往牆上使勁砸。楊曉霞被打的鼻青眼腫，但是憋住了沒有大聲慘叫，怕吵醒他，因為他第二天還要上學。

    那時候他還小，不敢反抗，隻能看著媽媽被打偷偷躲進被窩流眼淚，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第二天早上，楊曉霞叫他起床，臉上戴著口罩，說自己感冒了，怕傳染給他，楊胤知道其實是為了掩蓋她臉上的傷。但是她依舊按時給他做早飯，送他去上學，然後自己獨自個人去工地上開吊車。送上學的路上他能察覺到楊曉霞走路瘸拐，雖然她在極力掩飾。

    有些痛苦在記憶就像是傷疤，雖然它慢慢會結痂，但是永遠不會恢複如初，旦出現，就會撕開傷口，再次血淋淋。

    陳國富在楊胤的心就像是頭怪物，在想象被他殺死了千次萬次，但是在現實卻是無法跨越的障礙。這個障礙在他長大後依然存在，麵對母親被毆打，他不敢上前阻攔。自己被打時，也心生恐懼，無法做到抵抗。

    他也同樣痛恨自己的軟弱無能，更加痛恨自己的親生父親，是他拋棄了他們母子，才讓他們落到這個地步。

    徐街安望著楊曉霞，她的頭發已經出現了很多斑白，四十多歲的年紀，頭發竟然已經白了大半。她身上的衣服都是幾年前買的，直穿到現在，都不舍的買新的。

    他不想吵醒她，想讓她再睡會，但是自己的胳膊實在麻的難受，他就輕微動了下，想稍微緩和點。

    誰知道這點動靜，就讓楊曉霞醒了過來，她趴久身子僵硬了，伸手揉了揉腰艱難坐起來，睡眼朦朧道:“兒子，醒了啊，吃點飯吧。”

    也不知她有沒有完全睡醒，她從病房床頭櫃上拿過飯盒，醫院的飯菜太貴而且沒什營養，怕自己兒子吃不好，所以她都是下班後從家做好帶來給他的。

    楊曉霞打開飯盒，把床上桌搬到床上，把幾個飯菜都拿出來，邊拿邊說到:“媽今天做了你最愛吃的炒土豆絲，還有西紅柿炒雞蛋，這還有碗排骨湯，這排骨是菜市場你王姨特意給你留的，新鮮的很，說要給你補補。當時還不要我錢，我說不要錢怎行，肯定要給錢的，在那推搡了好久她才收下，還問你怎了，什時候出院，我說快了快了，到時候出了院就讓他來你這買菜。”

    楊曉霞絮絮叨叨，徐街安狼吞虎咽吃著飯，她就在旁邊盯著看，說道:“餓了吧，慢點吃，喝點湯順順，那菜下麵有根大的肉。”

    似乎全天下的母親都喜歡看著自己的孩子吃飯，好像可以這看輩子。

    徐街安有些噎到了，楊曉霞撫摸他的背，替他順順，想讓她舒服點，依舊在嘮叨:“你這孩子，讓你吃慢點吃慢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媽是後媽，餓了你好幾天不給你飯吃樣。”

    徐街安的心湧起股暖流，這種愛是他從來沒有體會到的，就像是輕輕流動的河水，衝刷著他的內心，甚至讓他的眼角濕潤了，他不想讓楊曉霞看見，隻能埋頭吃飯掩飾住。

    楊曉霞從腳旁拿出個袋子，麵裝著衣物，她把袋子提到床邊道:“這幾件衣服給你洗了，有幾件已經不合身了，等媽手頭寬裕了給你買幾件新的，這暫時穿著。還有你那內褲，要勤換知不知道，說了多少次了，都穿黃了。”

    徐街安臉紅，道:“媽我內褲自己洗還行，都這大人了，還給我洗內褲。”

    楊曉霞拍了他下笑道:“怎？你還跟你娘老子害羞不成？你是你媽身上掉下來的塊肉。你小時候洗澡誰給你洗的？現在知道害羞了？媽給你洗內褲怎了，你要是願意，媽給你洗輩子。”

    徐街安隻想快點結束這個話題，連連道:“好好好，讓你洗輩子，別嘮叨了，媽，你吃了沒？”

    楊曉霞回答:“吃了，我早吃過了。”

    徐街安吃下最後口飯，隨口問道:“你吃的什？”

    楊曉霞回答:“你昨天吃剩的，還有點，不能浪費了，我給熱熱吃了。”

    聽到這個回答，徐街安不說話了。好像所有的母親出現在這個世界就是為了當自己的母親，沒人教他們怎做個好母親，但是她們總是可以無師自通。

    把最好的留給孩子是她們的本能樣，女人柔弱，卻在孩子麵前可以變得很剛毅。

    徐街安望著楊曉霞道:“最近工地上還忙嗎？”

    楊曉霞起身收拾飯盒，邊收拾邊回答:“還好，媽申請了夜班，這樣以後白天就能來照顧你了，晚上還能多賺點。”

    徐街安陰沉著臉問道:“陳國富還打你嗎？”

    楊曉霞收拾飯盒麻利的動作停頓了下，她不敢看兒子的眼睛，又恢複了動作，低著頭收拾道:“沒，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