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米的塔吊上，楊曉霞已經工作天了，在工地上上班環接著環，根本就閑不下來，隻有午有個把小時的吃飯休息時間。塔吊工作最麻煩的就是爬上爬下，為了能多休息會，她的午飯都是指揮掛在鉤子上吊上來的。

    塔吊室內的防碰撞警報不停地在報警，發出滴滴滴煩人的響聲，因為她的吊機大臂對準了對麵的吊機了。旁邊的疊合板剛吊完，下麵就等個車要她卸。

    對講機傳來旁邊塔吊工友陳虎的聲音，聲音帶著濃重的口音，對講機的電流很大，聽的模模糊糊:“這車疊合板來了，應該是最後兩車了。”

    楊曉霞拿起對講機說道:“我還是第次吊這玩意，也不知道裝這個有什好處，幹這多年工地我還是覺得現澆的比較好，鋼筋密度又大，混凝土澆築又能次成型，更有安全感。”

    另個工友馬藍花也插進聊天:“預製板的住宅樓已經成趨勢了，好多工地都已經是這樣了。”

    陳虎道:“我也覺得還是線澆牢固。”

    馬藍花感慨道:“餓了，什飯都是香的。”

    塔吊裝載完開始運作，對講機傳來女指揮的聲音，她的聲音也帶著口音:“往左擺落到鋼筋那，我給你拿鐵絲。”

    楊曉霞控製著塔吊，拿起對講機說道:“我防墜器出故障了，今天上來的時候卡在上麵拽不動，我爬上來想收回去都收不上來。”壹網

    陳虎:“嗐，估計是卡在哪了，沒的事，我這多年都沒穿過那玩意，還影響爬的速度。那玩意到現在還是三點式的，其實屁用沒有，就圖個心理安慰。”

    楊曉霞想想也是，等哪天有空再把它升級下，她又拿起對講機問道:“老李怎沒來？”

    老李也是他們的工友，平日大家都蠻熟的，帶個飯啊買個水啊都是順手的事，但是他今天沒來。

    馬藍花回答:“你還不知道呢啊？老李他家出事了。”

    楊曉霞:“沒聽說啊，出啥事了？”

    馬藍花:“老李他老家那老婆得了精神病你知道吧。”

    楊曉霞點點頭:“知道啊。”

    老李的老婆屬於包辦婚姻，是他爸媽給他在偏遠山區找的個女人，說難聽點就是買來的。這女人結婚前幾年還好好的，老李還挺滿意，兩人還生了個大胖小子，結果生完孩子後這女人竟然產後抑鬱瘋了。老李也沒處說理去，孩子都有了能怎辦，家要有人賺錢養活，老李就出來幹工地。其實說白了，誰都能看出來老李就是想逃離那個家，每年也不回去幾次，對自己這個老婆也是閉口不談。

    馬藍花說:“他兒子在家給他那個瘋婆娘帶，結果沒看住，孩子被個大貨車撞死了，這女人親眼看見自己的兒子被貨車碾成肉餅，當場就發瘋，抓起肉泥往嘴塞，說快回到媽媽肚子。”

    陳虎:“我靠，這他媽也太恐怖了吧，這神經病真是可怕。”

    馬藍花:“誰不是說呢，而且我聽說精神病殺人不負法律責任的。”

    陳虎:“真是扯淡，建議全世界精神病人都安樂死，這不是都危害社會嗎？反正活著也是遭罪，不如直接弄死算逑。”

    馬藍花:“楊姐，你咋不說話了，嚇到了？”

    聽到這句話，楊曉霞才回過神來，她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匆忙掩飾道:“哦哦，是。”

    馬藍花:“誰說不是呢，這老李真的苦，唉。”

    吊完這最後幾車材料，楊曉霞就下班了，她趴下幾十米高的塔吊，用於攀爬的樓梯很細，爬起來很費力，每次她都爬的氣喘籲籲。

    地上的指揮過來打招呼:“來吃飯啊。”

    工地上是管盒飯的，般師傅們工作結束都會發放盒飯，但是楊曉霞步履匆匆，擺擺手禮貌笑道:“不了，不了，我得回去給兒子做飯了。”

    女指揮打趣道:“你這真的是上班累死累活的，回家還要照顧小的，女強人啊。”

    楊曉霞收拾好東西，背上自己買菜給的編織袋，麵裝了些零碎的用品，回到:“嗐，就是個當媽的而已。”

    楊曉霞走後，馬藍花和陳虎也下來了，他們來拿盒飯，馬藍花問道:“楊姐呢？”

    女指揮回答:“回家給兒子做飯了，我看她神色不太好，走的也匆忙。”

    陳虎:“估計是被老李的事嚇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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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城市深處的片居民區，它就像藏在黑暗的老鼠，不被人待見。因為它很破敗，和不遠處的城市區形成鮮明的對比，個光輝亮麗，個黯淡無光。有人叫這種地方“牛皮癬”，貼在這座城市，像是汙漬，怎也擦不掉。

    其棟破敗的居民樓內，這棟樓看起來年代久遠，門麵處豎立著幾根紅漆的木柱，整棟樓都是灰色的，牆皮剝落，木柱上也被刻上了很多痕跡，傷痕累累。樓門早就不知道躺在什地方，可能變成了垃圾，也可能被回收變成了新的物品。

    看著這樓，都不得不懷疑它是不是風吹就坍塌了。樓戶的窗戶是老式外突鐵製的，無例外全部上了鏽，還有部分直接沒了，就兩根鐵條孤零零吊在外麵。窗戶外掛著各家各戶的衣服，衣服顏色都很統的暗沉色，沒有誰家的是鮮豔顏色的，些私密的衣服也都毫不見外在外麵掛著。這些衣服為這死氣沉沉的樓房增添了絲生活氣息。

    天色已晚，幾乎每戶人家的燈都微弱的亮著，傳來廚房鍋碗瓢盆碰撞聲、刀切砧板聲、罵孩子聲、打麻將打牌聲、電視機聲。還有不斷飄進鼻子的味道，醬油位、辣椒嗆鼻味、酒味、做飯產生的煙味。

    聲音和味道混合著，就像是條綢帶，緩緩纏繞著這棟樓房。也像是根畫筆，給這棟黯淡無光的破舊房子染上了顏色。

    楊曉霞的家就在這棟樓房，房子麵積很小，隻有幾間屋子，徐街安人間，他正躺在屋無聊地看楊胤的書，他已經回家幾天了，這幾天偶爾楊曉霞下班晚，沒時間買菜，他就代勞下。這幾天陳國富直都沒有出現，估計又不知道在哪喝酒賭錢去了。

    此時楊曉霞正在廚房做飯，熱火朝天的，廚房很小，徐街安湊上去想幫忙，就被她攆了出去:“趕緊邊去，還不夠給我添亂的。”

    徐街安撚起片黃瓜吃，她把拍在他手上，手拿著鍋鏟手插著腰罵道:“洗手了嗎你？髒不髒？”

    徐街安灰溜溜逃出廚房，來到客廳，想打開電視看電視，這時響起了敲門聲。

    楊曉霞從廚房探出頭道:“誰敲門呢？是不是隔壁你宋阿姨來借東西？還愣坐著幹嘛，快去開門啊。”

    徐街安從沙發上起身去開門，打開門，股酒氣撲來。是陳國富，不知道喝了多少酒，懶醉，扶著門框，都要站不穩了，他見到來開門的是徐街安，滿嘴酒氣道:“呦，小畜生從醫院出來了？不發瘋了？”

    說完他跌跌撞撞進了門，直接撲倒在客廳沙發上，隨意把鞋蹬掉，腳臭味彌漫，混合著酒味，讓人作嘔。

    楊曉霞探出身子看是他，臉色變冷了下來，沒有作聲，回到廚房繼續做飯。

    徐街安坐到了他對麵，陰沉著臉望著他。陳國富滿臉通紅，扶著額頭，臉醉意，嘴大聲嚷嚷使喚著:“給我倒杯水！快點！聽見沒有？死娘們，給老子倒杯水。”

    話剛說完就忍不住開始嘔吐，直接吐在了地上，難聞的嘔吐味充滿整個客廳。

    楊曉霞從廚房走出來，端著碗水，望著徐街安道:“你回房間去，等會飯好了我叫你出來，你好好休息，明天要去上學校了。”

    她把水重重放在陳國富麵前，也不管他，去衛生間拿了拖把，默默清理他吐的穢物。

    半夜，徐街安被渴醒，迷迷糊糊想起床喝水，他聽到外麵似乎有動靜。他打開門，是從楊曉霞房間傳出來的，還有陳國富的聲音。

    陳國富:“錢呢？”

    楊曉霞:“家哪還有錢？”

    陳國富:“誰他媽讓你給那個瘋子治病？他媽逼的家都被拖窮了。”

    楊曉霞:“他是我兒子。”

    陳國富譏諷道:“他媽的知道的知道他是你兒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在照顧你老子，死婊子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跟那瘋子有腿。”

    楊曉霞:“你在說什畜生話？”

    陳國富:“我也不管你這些，你這個月不是今天發錢？快點他媽給我，別磨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