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百花竟豔始,夏雨綿綿無絕日。
嘉寧扔下手中刻刀,沉默地望著桌麵被她刻下的一行字: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這句來自於林嘉寧記憶中的四句話,她隻刻了前兩句,便感到如淵深沉,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來自於記憶中的無力感侵吞著她的神經,折磨著她的感情。
春秋85年,那年她才15歲,正是全麵掌政的時候,意氣風發,以為自己能讓唐國立於四國八屬地之首。
那年,一個年輕人通過魏擎的關係給她遞了一筐奏章,那每一卷竹簡上,條條列列,全是氏族橫行,國將不國,民不聊生的證據。
那個年輕人,叫做魏源。
是魏擎家不知隔了多遠的遠親。
唐國自建國就被氏族掣肘,那氏族的子弟,不比皇親國戚差多少,甚至更加肆無忌憚。
魏源得到了嘉寧的召見,少女公主對清除氏族一事早已有了預備,文帝從不瞞著她,讓張家父子進長安就是為此事做準備的。
因此魏源很是吃驚於那十五歲的少女竟然能接得住他的話,並對他禮敬有加,二人相談甚歡,未來似乎已經可期,但魏源死了。
就在魏源離開皇宮前往自己住所的路上,被雷盈從馬車上拖下,於街道上脫衣羞辱,毆打致死!
而事後,雷盈僅僅是被關了不到三個月的牢獄!
所有人都知道魏源是公主座上賓,可那雷盈,就敢挑釁皇族,現在還在活蹦亂動!
“哼!”嘉寧一拳砸在桌案上,砸在那新刻的字上,瞬間被毛刺劃傷了皮膚,沁出了幾點血珠。
魏源是她心底最深處最隱秘的痛苦,那個亦師亦友剛正不阿的男人,被那般羞辱至死,可她最後卻不能拿雷盈怎辦,隻能關他在獄中,連刑法都不能上!
那種無力、那種痛苦、那種揪心一般的撕扯和窒息,在五年之後,再次感受到了。
“殿下!”徐嶧知掀袍下跪,壯碩的身體匍匐在地,愧悔難當。
“徐!嶧!知!”嘉寧咬著牙,感到口腔中一陣腥澀。
“五年前,沒有保護好魏源,今日,你沒有保護好程摯!”嘉寧冷冷地看著他,“你想怎死,你自己選吧!”
“殿下!”徐嶧知驀地抬頭,卻隻看到了嘉寧那雙克製隱忍的猩紅雙眸。
五年前,魏源當街被羞辱至死,他什都沒敢做。而今日,程摯之死,他什都沒來得及做。
徐嶧知慢慢地低下頭,悲聲道:“屬下,萬死難辭其咎,隻仍願一抔熱血,灑我國土之上!”
說罷,額頭觸地,發出一聲脆響。
嘉寧盯著他,良久才道:“好!你把手上的事情交給藍畫,然後去找尹洛吧!”
徐嶧知再次以頭觸地,哽咽道:“多謝,殿下!”
目送著徐嶧知離開,蒼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你是想說,我冷漠?對你們不夠寬容?”嘉寧冷靜說道,目光卻看著桌子上的十個字,眸色幽暗。
蒼竹慌忙跪倒在地,“奴婢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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