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書這東西, 陸祉年從小到大收過不少，當麵遞給他的很多，暗暗塞他抽屜的也很多。

    他說沒有, 顯然指的是沒收到過雲熹的。

    而他這隨口一說, 林菲方才的話就站不住腳了。

    被當事人當麵拆穿，林菲臉上有些過不去, 麵色通紅地坐在旁邊, 張張嘴似乎想為自己辯解什。

    陸祉年卻完全不感興趣，視線飛快地從她身上收回。

    他眉眼充斥著強烈的凜冽，頗有種拒人於千之外的意味在，讓人不敢與之搭話。

    但雲熹是習慣了他這副模樣的, 輕輕伸出手去拉他校服外套，想讓他先坐下，附中的老師和同學估計就要來了。

    外套尾端倏而傳來輕微拉扯感，陸祉年垂眼看去，就瞧見雲熹仰臉看著他。

    他順勢走到她左手邊的空位, “給我留的位置?”

    雲熹其實就是隨便挑的座位，但這排的位置不是坐了人就是放了東西, 特別巧的是, 還真隻有她身旁這個空位。

    就……就還真像是她特意給他占了座。

    原想解釋一句的, 但雲熹抬頭時忽然又看見，三三兩兩的老師同學從後門處走了進來，朝著他們這邊。

    於是也不知道怎回事, 話到嘴邊的“是這本來就有個位置”, 突然間變成了“別說了, 你快坐吧”。

    說話時, 仍抓在他衣服上的手還使了點力, 那股邀請的味道就更加明顯了。

    陸祉年也愣了下，旋即反應過來，目光略過雲熹纖白的指尖，頓了下道，“那我就……”

    他嗓音浸著些許笑意，說話時不疾不徐，“恭敬不如從命。”

    他這話一出，雲熹也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都說了些什。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肯定是收不回來的，她放棄掙紮，默默無語地垂下了頭。

    ……

    身旁驀地坐下個人，即便不去看，雲熹也能感受得到他獨一份兒的清冷氣場。

    餘光，那人單手撐著臉頰，不知從哪變出支筆，手指靈巧地轉著圈。

    “偷看我?”

    許是注意到她視線，冷不丁發出聲氣音。

    偷、看、我。

    這三個字有一下沒一下地在雲熹心頭敲打著，原先還算平靜的心緒忽就掀起層層波瀾。

    她耳垂的熱意蔓延至脖頸，在白皙的肌膚上分外明顯，而後小聲說了句，“沒……”

    連反駁都是有氣無力的。

    陸祉年手中轉的筆倏然頓住，“沒什?”

    他稍稍側身，好整以暇地坐著，盯著雲熹泛紅耳垂，悄然生出些逗她玩的心思，“又不收錢，隨便看。”

    “別人看不也不要收錢”

    臉上紅暈褪去了些，雲熹強裝鎮定道。

    陸祉年抬抬眼，話說得漫不經心又不容辯駁，“我可沒說別人也能隨便看。”

    他俯身，神色鬆懶地強調了遍，“是不收你錢。”

    也隻是你隨便看。

    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雲熹兀自轉過臉，輕輕咳了聲。

    ……

    _

    二十分鍾後，所有人來齊，南川教育局分管這塊的副局長坐在最前麵充當特邀評委。

    教務處林老師讓教室的所有同學依次上去做自我介紹。

    前麵上台的幾位同學或是成績好，或是長相佳，都有自己的優點和長處在，但也有個共同的缺陷在。

    除了當過校園主持人的那個同學外，另幾位表現得都不夠自信大方，拍宣傳片要的那股舒展的感覺沒出得來。

    台下評委老師正襟危坐，臉上表情嚴肅，看不出特滿意的痕跡。

    輪到雲熹的時候，已經是麵試後期，現場氣氛隨著時間流逝愈發沉悶，有人甚至昏昏欲睡起來。

    雲熹掃了眼台下，倒是絲毫沒被這種氣氛所影響，右手扶著話筒開口道，“各位老師同學下午好，我是雲熹。”

    女孩清脆的聲音，驀地通過擴音器響在教室每個角落。

    她話不多，也就簡單介紹了下所屬班級和自身情況，但句句在點上，沒一句廢話。

    說話時，全程看著台下，撞上評委老師的眼神，也大大方方地與之對視，半點沒有怯場的樣子。

    “你們這個同學台風不錯。”

    副局長擰開礦泉水瓶蓋，簡單點評了句，“臉上表情再生動點就更好了。”

    教務處的林老師聽到領導肯定，當即攔住了即將下台的雲熹，讓她再說點別的展示一下。

    一臉懵逼的雲熹隻能又站回台上，腦海中搜羅著還能再說點什。

    台下坐著的陸祉年隔評委老師還隔得挺近，方才他們說的話，全都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朵。

    他注視著台上將校服也穿得熨帖好看的女孩，稍稍歪了下頭。

    在雲熹準備再次介紹的時候，台下忽而響起道清脆的響指聲。

    她抬眼，就看見陸祉年坐在原地，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瞬間，朝她挑了下眉。

    看口型，似乎在喊“熹熹老師，笑一個”。

    他眉目本就生得冷淡，不笑的時候半分情緒也沒有，真要笑起來，整個人就顯得肆意又囂張。

    這兩種模樣，雲熹都見過。

    唯獨沒見過，他此時此刻臉上刻意現出的“輕佻”。

    明明和他周身氣場全然不符，偏偏給了在台上的雲熹忍俊不禁的笑意。

    階梯教室三三兩兩坐著人，有南川教育局特意派來的領導老師，有平日見麵的普通同學，可雲熹唯獨捕捉到了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