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
“陛下找小九做什?”
未央宮,鳳凰殿。
沉著臉側躺在上首的榻上,大拇指和食指不住的按揉著太陽穴,又聽聞劉榮此言,栗姬隻立刻停下動作,將緊閉的雙眼張開來,直勾勾盯向眼前的劉榮。
便見劉榮麵色凝重的上前兩步,小心翼翼的在栗姬身旁坐下身,卻隻是將半邊屁股坐上了榻,躲閃的目光不住撇向身側。
“許是那日宮宴,讓皇祖母生了父皇的氣;”
“父皇拉不下臉來,所以讓小九去找皇祖母,代為勸說吧······”
輕聲一語,卻惹得栗姬麵上戾氣更甚,目光狠厲的坐直了身,嘴上不忘罵道:“看看你們幾個!”
“平日,沒少讓你們多和太後走動,卻沒一個聽我的!”
“尤其你這做大哥的,啊?”
“——如今生了禍事,陛下都不找你了,跑去找那小東西了!
”
滿帶著惱怒的喝罵聲,惹得一旁的劉榮,以及不遠處的劉德、劉淤三兄弟趕忙低下頭去,麵色卻在母親栗姬看不見的角度,愈發古怪了起來。
和太後走動?
——是誰把太後的心肝寶貝:館陶長公主劉嫖,得罪了個不死不休來著?
心這想著,兄弟三人,卻根本不敢講真實想法道出口,隻連道幾聲‘母親教訓的是’,便各自低下頭去;
就連劉榮,看著栗姬這幅‘惡人先告狀’的架勢,也隻得強忍心中的苦楚,以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母親不必因為這件事惱怒;”
“畢竟再怎說,咱們兄弟幾人,小九年紀最小;”
“即便是民間的農戶,都有寵愛幼子的習俗,更何況宗室?”
“皇祖母作為東宮太後、父皇的親生母親,對這個最小的孫兒寵愛一些,也不算什怪事。”
“——這不?”
“生了禍事,父皇總還能找到一個人,能跟皇祖母說上話不是?”
聽著劉榮溫聲和氣的安撫,一旁的劉德、劉淤兄弟二人,不由將滿是同情的目光,撒向坐在榻上的大哥劉榮;
尤其是在一旁的栗姬,在聽到劉榮這番話之後,表露出一個更加惱怒的神情時,兄弟二人望向劉榮的目光,更是愈發同情了起來······
“——她竇氏,憑什寵愛別人的兒子!”
“——難道我給陛下生下的皇長子,就不配被她寵愛嗎!
”
“以為做了太後,就可以這樣胡作非為、這般欺辱我嗎!
!”
突如其來的幾聲怒斥,惹得殿內眾人無不麵色大震!
殿內婢女、宦官,也無不在栗姬這幾聲斥之後,膽戰心驚的跪下身來,恨不能立刻將眼睛戳瞎、耳朵戳聾,以證明自己‘什都沒看見、什都沒聽到’······
倒是劉榮、劉德、劉淤三兄弟,似是對母親栗姬的口無遮攔司空見慣;
聽聞栗姬這接連幾聲斥,坐在榻沿的皇長子劉榮也隻陡然沉下臉,不著痕跡的側過頭,對殿側的老太監微微一眯眼;
待片刻之後,那些戰戰兢兢跪在地上的宮人們,都被老太監悄悄帶下去之後,劉榮才麵沉若水的低下頭去。
——鳳凰殿,實在是太廢宮人了······
過去半年之內,這已經是第四批因為聽到栗姬的某些話,而無辜躺槍的宮人了······
但對此,皇長子劉榮,除了默默替母親栗姬擦好屁股,便再無其他的辦法······
“母親同程姬、賈姬、唐姬、王美人,談的怎樣了?”
強自鎮定許久,又逼迫著自己,將栗姬方才那番大逆不道的話拋之腦後,劉榮終是強撐起一抹笑容,道出這句明顯是想要轉移話題的疑問。
不料栗姬非但沒有感覺到劉榮的意圖,反而因為劉榮這一問,而愈發惱怒了起來。
“哼!”
“——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能出什好主意?!”
“生了禍事,一個個就知道往後躲,就好像梁王做了儲君,她們的兒子就會沒事一樣!
”
“臨到頭來,還不是要我來解決這禍事?”
聽著母親栗姬,在自己麵前說出那句‘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兄弟三人的麵容,隻愈發的別扭了起來;
尤其是坐在栗姬身旁的劉榮,麵上幾度流露出欲言又止的神容,最終,卻又被劉榮盡數壓製了下去。
——對這個母親,劉榮,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
隻求未來這幾年,母親栗姬能稍微收斂一些,穩穩當當住進椒房殿;
除此之外,劉榮對母親栗姬,別無他求······
“還有你們幾個!”
“生了禍事,一點主意都拿不出來!
”
正思慮間,栗姬又一聲厲喝響起,隻惹得兄弟三人絕望的低下頭;
卻聞栗姬那尖銳的吼叫聲,卻在鳳凰殿內愈發高亢起來。
“當年,太倉公淳於意落了難,就曾對女兒緹縈說:隻恨我生了五個女兒,如今到了需要子女的時候,卻連一個兒子都沒有!”
“可依我看,即便是生了兒子,也還是幫不上忙!
”
“——三個!”
“——我生了三個兒子!”
“卻連一個能幫父母出主意的都沒有!
”
“甚至還不如淳於緹縈一介女子!
!
”
栗姬的尖吒聲愈發高亢,兄弟三人的頭,卻是越來越低;
到最後,更是恨不能用下巴,把前胸戳穿······
好在片刻之後,一道略顯句僂的身影走入殿內,到栗姬身旁躬身一拜。
“九公子回長安了······”
“——怎回來的?”
“似是走回來的······”
“——回宮了?”
“沒有,去了長樂······”
短短數語,終是讓栗姬麵上怒容斂去稍許,望向劉榮三兄弟的目光,卻仍舊帶著滿滿的惱怒。
“滾下去!”
“一群沒用的東西!
!”
·
當栗姬在鳳凰殿,同自家兄弟商討起針對梁王的對策時,劉勝的身影,也已是出現在了長樂宮內。
劉勝原本,是打算先回未央宮,給母親和兄長報個平安的;
但郅都將劉勝送到之後的那句話,卻讓劉勝不得不在回到長安的第一時間,就到長樂宮找竇太後。
在把劉勝送到長安以西約兩的位置後,郅都驅停了馬車;
隨後,郅都告訴劉勝:剩下的路,公子還是走過去吧;
若是讓其他人看到,公子是我送回長安來的,那鳳凰殿那邊,恐怕又要記恨公子了······
有了郅都這番話,劉勝這才在回到長安的第一時間,就來到了長樂宮。
——因為劉勝知道:郅都所說的那番話,必然是天子啟的授意;
天子啟考慮的如此周道,又這‘誠意滿滿’,劉勝自也不好意思拖著,隻求早點把天子啟交代的事辦好。
但當劉勝憑長樂宮牌走入宮中,出現在長信殿外時,殿內的竇太後,卻似乎並不很高興······
“難道梁王做了儲君,你就無法做太子太傅了嗎?!”
“為了自己心中的私欲、為了一個太子太傅的位置,就壞了梁王的好事,你對得起我這多年,對你的信重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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