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烽燧’二字所包含的意義,華夏文明從來都不會感到陌生。
所謂烽燧,夜間舉火叫烽、白天放煙叫燧;
但無論是夜間亮起的烽火,還是白晝衝天而上的濃黑色燧煙,在這個時代,都永遠隻象征著一件事。
——戰爭!
而且大多數情況下,是北方遊牧民族,針對中原農耕文明發起的侵略戰爭!
所以,當漢天子劉啟在上林苑行宮,看到那次序亮起,且越來越近的烽火時,天子啟便意識到:遙遠的邊關,究竟發生了什。
短短兩日之後,當一封八百加急軍報送入長安時,天子啟的身影,也早已回到了未央宮宣室正殿。
隻不過,對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天子啟,明顯沒有絲毫心理準備······
·
未央宮,宣室殿。
碩大的殿室之內,隻有天子啟一人在焦急的來回踱步;
一封明顯剛拆封不久的軍報,被天子啟隨手丟在禦桉之上,歪七扭八的躺著;
除了來回踱步的天子啟,整個宣室殿之內,便隻能見到宮人們深深底下的頭顱。
而在殿外······
“將軍們,都到殿外了?”
一聲低沉的詢問聲,惹得一旁的老宦官趕忙走上前去。
“唯;”
“所有在長安的將軍、功侯們,此刻都已經到了殿外,正在等候陛下召見······”
聞言,天子啟隻麵色又一沉,下意識抬起頭:“叫將軍們······”
“唉!”
話剛說一半,便見天子啟滿是煩躁的擺了擺手,示意宦官退去,又繼續在殿內來回踱步;
片刻之後,天子啟又趕忙回過身:“去把那個······”
“唉!”
“下去下去!”
就這來回折騰了好幾次,弄的那老宦官都有些迷茫了,殿外悄然走進一道身影,才終是讓天子啟停下腳步;
回過身,稍撇了一眼來人,卻見天子啟深吸一口氣,強自按捺住胸中惱怒,漠然坐回了禦榻之上。
見此,來人也隻稍歎一口氣,輕手輕腳的跟上前去,來到了天子啟身邊。
“都到這個時候了······”
“老師,就不要再拿《削藩策》,來給朕添堵了······”
沉聲道出一語,便見天子啟輕飄飄往榻上一側躺,手掌整個按住前額,不住的揉搓著,也不忘用另一隻手,朝禦榻上指了指;
“這,才是眼下的當務之急······”
隨著天子啟低沉陰戾的語調,禦桉上的那封軍報,也被晁錯輕輕拿起;
但晁錯沒有發現的是:在自己拿起那封軍報的同時,天子啟卻已經從禦榻上起身,來到了禦榻邊上,拿起了那柄頗具神話色彩的天子赤霄劍······
鏘!
!
一聲悅耳的劍鳴,惹得晁錯趕忙回過頭!
卻見天子啟不知何時,已經將赤霄天子劍拔出鞘,又將劍鞘隨手丟到一旁······
“是可忍······”
砰!
!
“——孰不可忍!
!”
伴隨著一陣器物落地聲,一方點起數十根蠟燭的宮燈,便被怒不可遏的天子啟,那含怒揮出的一劍攔腰砍斷。
而這驟然而至的巨響,以及四麵飛散的燭蠟,卻並沒有讓殿內宮人發出驚呼,隻紛紛將頭埋的更低了些。
看著天子啟將手中的赤霄劍含怒揮出,而後便單手握劍,任由燭蠟沿著劍鋒留下,並一點點凝固,晁錯也隻得悄然走上前。
俯身撿起劍鞘,又對殿側的宮人稍使了個眼色,待宮人退去,晁錯這才走上前去,雙手托起手中的劍鞘,遞到了天子啟的麵前。
“可陛下,還是不得不忍······”
“陛下,還得忍······”
“——怎忍?!
”
不等晁錯話音落下,便見天子猛然側過頭!
滿是凶狠的瞪了晁錯一眼,才帶著滔天怒火,緩緩將目光移開。
“對強盜!”
“對貪得無厭的惡賊?!”
“——凡一個活人,就無法忍!”
又是幾聲怒喝出口,天子啟胸中怒火,也終是被強自按捺下去些許;
但這並不是因為天子啟消了氣,而是當著晁錯的麵,隻能把那滔天盛怒,強自壓入心底······
“唉~”
聽聞天子啟這番言語,晁錯也不由滿是唏噓的點下頭,眉宇間,更是帶上了一抹感同身受的屈辱。
但最終,晁錯也還是和天子啟一樣,將這揮之不去的怒火,強自壓了下去·····
“匈奴惡賊,是貪得無厭的強盜~”
“但對陛下而言,北蠻匈奴,終,隻不過是肌膚之患;”
“而非,肺腑之疾啊······”
“如今更可怕的,是內憂······”
“——那些個心懷叵測的宗親諸侯們,正眼睜睜盯著陛下,就等陛下走錯旗······”
隨著晁錯低沉平緩的語調,天子啟也不由再一側目,麵上怒容又被強自壓下些許。
但那雙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明亮雙眸中,晁錯還是不難看出:眼前的天子,仍舊盛怒未遏······
“朕知道!”
“若不是因此,朕恨不能立刻召見將軍們,發動全關中的兵丁,到長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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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和他惡賊軍臣,打上一場!
!”
又是一聲怒吼,卻惹得晁錯唉聲歎氣的低下頭去;
稍一思慮,便憂心忡忡的走上前。
“近些時日,想到那些正在居心叵測,謀劃於密室的宗親諸侯,臣,可謂是一天都睡不好覺;”
“——當然,他們,肯定也睡不好。”
“但臣睡不好,是為如何平定天下,而夙興夜寐~”
“而他們睡不好,可是正忙著,如何讓這太祖高皇帝留下的江山、社稷,陷入禍亂之中啊······”
滿帶著憂慮的一番話語聲,終是讓天子啟徹底冷靜了下來;
但晁錯的話,也還沒有結束。
“眼下,匈奴惡賊,再次毀壞了先帝,與匈奴人達成的約定,揮兵南下,侵掠我漢家的邊牆;”
“即便是臣這把年紀,也恨不能立刻掛印而去,投身於行伍之中!”
“——恨不能立刻去長城,為死去的忠臣義士、邊牆百姓報仇雪恨!”
“但陛下要知道:那些個宗親諸侯,可就指望陛下能像剛才所說的那樣,含怒而發······”
“就指望著陛下,發動整個朝堂的力量,去和匈奴惡賊,進行一場曠日持久的大戰。”
“因為隻有這樣,朝堂,才會脫不開匈奴惡賊的糾纏,將先太宗皇帝多年積攢下來的力量耗盡;”
“最終,由他們其中的一人,坐收漁翁之利啊·········”
以一種痛心疾首的語調,道出這令天子啟,都不免有些咬牙切齒的景象,晁錯終又低下頭,對天子啟沉沉一拜。
此時的天子啟卻依舊站在原地,站在那台被自己斬斷的宮燈邊,手上仍握著赤霄天子劍,眉宇間,卻已是寫滿了屈辱······
“老師的意思,是不讓我見將軍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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