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劉武再朝長安的消息,很快在長安傳開。
隻是這一次,長安百姓並沒有因為梁王劉武的到來,而表現出太高的關注。
——最近幾年,劉武往長安,跑得實在是太勤快了些······
就說上一回,在吳王劉鼻、楚王劉戊發動叛亂之前,梁王劉武到長安來;
對於這位當今天子唯一的兄弟,長安百姓便投入了極大的關注度。
長安八街九陌,不是在討論太後竇氏對劉武的賞賜,就是在散播天子啟對劉武的親近。
就這持續了好幾個月,搞得長安百姓,都對有關於劉武的話題,感到有些麻木了,劉武才戀戀不舍的收拾行囊,從長安啟程,回到了自己的王都睢陽。
掰著指頭算算:梁王劉武上一次來長安,是在天子啟新年元年秋天;
離開長安,卻是在天子啟新元二年開春!
而現在,是天子啟新元三年初夏。
換而言之:剛離開長安一年,梁王劉武,便又來長安了······
“嘿!”
“上次入朝,梁王可是在長安,待了足足小半年?”
“——才剛過一年,這就又來了;”
“也不知道這回,太後,又要強留梁王多久。”
耳邊傳來一陣交談聲,將韓安國的思緒拉回眼前;
稍側過身,小心探聽起那陣交談聲,便又聞另一人說道:“按上次來看,隻怕又是一年半載。”
“——畢竟上一回,梁王是急著回睢陽召集軍隊,防備劉鼻、劉戊賊子的叛亂;”
“這一次,梁王帶著潑天大功入朝,也不急著回去。”
“如果太後強留,便是留夠一整年,怕也算不得稀奇?”
淺嚐遏止的一番交談之後,那二人的話題,便自然而然的移到了其他事情上。
而韓安國,卻是憂心忡忡的皺起眉頭,思慮良久,終還是搖頭發出一陣苦歎。
“唉······”
“按照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諸侯王入朝長安,最多隻能留一個月啊······”
“大王幾次三番滯留不去,破壞太祖高皇帝,為漢家定下的祖製······”
“——這,絕不是吉祥的征兆啊······”
滿懷憂慮的一陣心語,韓安國麵上愁苦之色更甚;
對於眼前,正次序湧入場中,準備開始這場蹴鞠賽的‘球員’們,也是全然沒了繼續觀看的興致。
這幾天,韓安國過得很不好。
顯而易見的是:那一天,隨梁王劉武同乘入長安,又半道與梁王劉武‘訣別’,並不在韓安國早先的計劃之中。
至於韓安國口中的‘長安友人’,顯然也是一時嘴硬。
好在韓安國,也勉強算是半個有錢人;
這次隨梁王劉武來長安,雖然沒帶多少盤纏,單是身上帶著的飾品,卻也足以保證韓安國,在短時間內衣食無憂。
但‘舉目無親’的孤獨感,卻讓韓安國無所適從;
以至於今天,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的韓安國,竟鬼使神差的走進了這。
——長安城內,唯一的蹴鞠場。
蹴鞠場坐落於長安城北,並不算很大,隻由一塊七八丈寬、十幾丈長的場地,以及場地兩側的觀賽台組成。
此刻的韓安國,便坐在高台上的觀賽‘包廂’之中;
說是包廂,其實也就是用屏風,隔出來的一塊二丈長寬的空間。
左右兩側被屏風擋著,能擋住人,卻完全不隔音。
跪坐於包廂正中央,將身子稍坐直些,就能俯視到場地內,正在進行著的激烈蹴鞠賽。
但此時的韓安國,顯然沒有什‘看球’的興趣······
“叨擾貴客的雅興······”
正呆坐在包廂內,看著身前的桉幾愣神,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女聲,惹得韓安國下意識側過頭;
便見包廂之外,十數名衣衫輕薄,媚眼含春的少女魚貫而入。
嚇的韓安國趕忙就要站起身,卻又見那十幾名少女,次序將手中的托盤,擺放在韓安國的麵前,便又悄然退去······
“我!”
“我沒叫這多吃食!”
“你們強塞給我,我也不會付錢的!”
“——我也沒錢付給你們!
”
滿是焦急的驚呼,卻惹得少女們一陣輕笑,腳下卻也沒停,繼續朝‘包廂’外走去;
聽聞這一陣戲謔的笑聲,又被少女們時不時回頭,用那如絲媚眼看上一眼,韓安國隻一陣麵紅耳赤,話都有些說不清了。
待那隊少女盡皆退去,才見一位眉眼和善的中年男子走入包廂,微笑著對韓安國一拱手。
“貴客不用擔心;”
“這些吃食,都已經付過錢了······”
略有些諂媚的一語,隻惹得韓安國感到更加疑惑,眉頭也皺的更緊了些。
“付過錢了?”
“是誰······”
韓安國話音未落,便見那中年男子笑著伸出手,輕輕扶著韓安國的手臂,示意韓安國轉身;
待韓安國不明所以的回過身,正對向球場的方向,便見球場另一側的觀賽台上,一名男子正站在護欄邊沿。
見韓安國看向自己,那男子也淺笑盈盈的昂起頭,對韓安國搖一拱手。
感受到那人似乎並沒有惡意,韓安國隻趕忙拱手回了一禮;
便聞身側,那中年男子又輕笑著說道:“那位貴人,似是想與貴客結識;”
“隻是擔心,會打擾到貴客的雅興,才沒有直接來拜會。”
“——還請貴客,給小的留句話;”
“我也好帶著貴客的話,去向那位貴人複命······”
聽聞店家這番解釋,韓安國才終於明白了過來:這,怕是有人認出了自己,想借這樣的方式靠近自己。
意識到這一點,韓安國便稍側過身,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桉幾上,已是堆滿了各類肉食、菜肴,以及時令蔬果。
韓安國清楚的記得:第一次來看蹴鞠,而且頗有些囊中羞澀的自己,原本隻點了一碗苦茶······
“這位‘貴人’,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這一桌吃食,怎也要上千錢吧?”
嘴上說著,韓安國不忘再昂起頭,甚至還眯起眼,仔細朝那‘貴人’打量了一番;
確定自己不認識那人,韓安國才怪笑著側過頭。
卻見那店家聞言,隻諂笑著低下頭,從懷中,取出了一枚金燦燦的金餅!
重新抬起頭時,望向韓安國的目光之中,也已是帶上了由衷的喜悅。
“那貴人,出手實在是闊綽的緊;”
“叫了這一桌吃食不說,還交代小的:往後,隻要是貴客來看蹴鞠,都可以隨意吃喝。”
“所有的花費,都掛在那位貴人的賬上······”
店家再道出一語,便嘿笑著將那枚金餅收回懷中,顯然是有些喜出望外,又實在不方便放聲暢笑。
韓安國卻從店家這寥寥數語當中,提取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出手就是一金,闊綽!
而且不是一般的闊綽!
——再看那麵相,年輕!
——身上的服飾,華貴!
又闊綽,又年輕,還敢堂而皇之的身穿華服,就絕不可能是商賈子弟。
再加上店家無心道出的‘掛賬’二字,韓安國也不難判斷出:這位貴公子,應該是長安本地人,起碼也是常住長安的人。
而且,肯定是這蹴鞠場的常客!
結合此間種種,那貴公子的身份,自也呼之欲出······
“哪家公侯的紈子弟?”
略有些疑惑地一問,隻惹得那店家麵色一僵!
正糾結著要不要開口,為那貴公子再爭取一下時,卻又見韓安國稍出一口氣,又嘿笑著一搖頭。
“還勞店家,將那貴人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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