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還是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把自己做過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說出來,以求太後、陛下從輕發落,才是大王最明智的選擇。”
“繼續這樣浪費時間,恐怕並沒有什意義。”
“——臣也沒有太多時間,繼續和大王耗下去。”
“今日之內,如果大王不把自己的罪行交代清楚,那大王下一次見到臣,恐怕就不知是多久之後了······”
長安城,尚冠以北,中尉府。
分明是暗無天日的牢房,卻被隔出了一個明顯有些異類的‘單間’。
陳木製成的臥榻之上,是足有半掌厚的被、褥;
臥榻前,餐桉、書桉齊備;
長寬各不過三丈的狹小區域,卻被足足二十多盞油燈點亮。
若非這‘單間’四麵臨牆,隻在其中一麵牆上,開了一個隻能容成人彎腰進入的木門,恐怕並不會有人認為:這處‘單間’,居然是一座牢房。
牢房內的臥榻上,臨江王劉榮滿麵愁容,每每想要開口,卻又無一例外的欲言又止。
中尉郅都則對坐於劉榮身前,與劉榮隔著那一方木桉,麵色陰戾如故。
而在郅都這一番語調陰森的‘勸說’之後,劉榮本就愁苦的麵容之上,隻更添一分無奈······
“郅中尉,想讓寡人說什呢?”
“——就算是要認罪,也得讓寡人知道自己,究竟犯下了什罪行吧?”
不知沉默了多久,終於不再被郅都那鷹隼般銳利的目光震懾之後,劉榮才將目光稍移向身側,壯起膽,如是發出一問。
聽聞劉榮此問,郅都卻是麵不改色的稍一眯眼角,本就令人心季的陰森麵容,又再填一分陰冷。
“都已經到了中尉府,大王,難道還要繼續裝傻嗎?”
“從江陵出發時,陛下派去的使者難道沒有告訴大王:陛下是因為什事,才召大王入京的嗎?”
···
“如果大王不記得了,那臣,就提醒一下大王吧。”
“——去年,大王獲封為臨江王,都江陵;”
“大王就國之後,臨江王相、內史奉大王之令,於江陵城南興建臨江王宮。”
“興建王宮期間,大王不滿於王宮地狹,便不顧王相、內史阻攔,強令匠人毀去太廟的外牆,將原本屬於太廟的地方,納入了自己的王宮之內。”
“到今年,廷尉張歐得知此事,隨即向陛下彈劾:臨江王坐侵廟堧垣為宮。”
“隨後,陛下召大王覲見,令臣和廷尉查明此事······”
語調陰沉的說到這,郅都便稍吸一口氣,旋即稍有些煩悶的一皺眉;
似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煩躁的情緒艱難按捺下去,又麵色陰沉的稍一頷首。
“大王‘忘記’的事,臣,都提醒大王了。”
“如果大王想起來了,那就開始吧。”
“——把自己犯下的罪行,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
“臣手中,還有很多公務沒有處理。”
“如果大王繼續執迷不悟,那臣,也隻能先把大王的事放在一邊,轉而去處理其他的事。”
“隻是臣這一走······”
意味深長的一語道出口,郅都不忘稍側過頭,若有所指的在自己身處的牢房內打量一圈。
而在郅都這又一次催促之後,劉榮苦澀、不安地麵容之上,也終是湧現出陣陣無奈的苦笑······
“寡人,從來沒有插手過興建王宮的事。”
“從獲封為臨江王,到就藩王都江陵,寡人從來都沒有因為任何一件事,而單獨麵見王相、內史。”
“興建王宮的事,是由長安少府直接下令,並由王相、內史一手操辦。”
“至於江陵城內的太廟,寡人更是從不曾靠近······”
“——大王,是把我當成傻子了嗎?!”
不等劉榮話落,便聞郅都語帶惱怒的發出一聲低吼,麵色也隨之一擰!
待劉榮神情驚懼的愣住,郅都又再發出一聲冷哼,對劉榮僅有的那一絲恭謹,也全然消失不見。
“大王作為劉氏宗親,又是太後親自敕封的諸侯藩王!”
“就藩一年的時間,難道都不曾到太廟祭祖嗎?!”
“——在祭祖時,大王肯定會發現江陵太廟的異常。”
“如果不是大王親自下令王相、內史砸毀太廟外牆,那在祭祖時見到太廟的狀況,大王又怎可能會無動於衷?!!”
如實說著,郅都麵上隻怒色更甚,接連幾聲低吼發出,便陡然從座位上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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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是打定了主意,要拒不認罪嗎!”
“如果是這樣,那臣就不再浪費時間了!!”
“臣這便去稟告太後、陛下:臨江王冥頑不靈,拒不認罪!!!”
見郅都這一副‘勃然大怒’的架勢,劉榮遍布苦澀的麵容之上,自是瞬間湧現出驚懼之色;
但在短暫的鎮定之後,劉榮終也還是極度無奈的哀歎一起,隨即搖頭苦笑著,對郅都稍一拱手。
“中尉,或許是不知道吧······”
“從去年就藩江陵,一直到此番入朝覲見,寡人,不曾離開王宮一步。”
“——即便是王宮還沒建造完成,寡人也被王相、內史安置在了尚未完工的正殿。”
“一直到父皇遣使相召,寡人才終於走出王宮······”
···
“至於祭祖,寡人當然想去,也應該去。”
“但每每提起此事,王相、內史都堅定不移的告訴寡人:在王宮建造完成之前,寡人絕對不能走出正殿。”
“——就連母親病故,寡人想要入京奔喪,都因為王相、內史的阻攔,而沒能成行······”
“連母喪都不能趕赴,就連母親死去,寡人都隻能在王宮中哀哭、悼念;”
“又如何會去太廟祭祖、去發現太廟的異常呢?”
極盡淒苦的一番話語,卻仍沒能讓郅都冷酷的麵色回暖分毫,便見劉榮又是一陣苦笑哀歎;
低頭思慮片刻,又再道:“中尉,也不用再這樣嚇唬寡人了。”
“寡人究竟犯了什‘罪’,寡人心清楚,中尉心,也同樣明白······”
···
“中尉知道寡人走出江陵城時,見到寡人的王駕車軸斷裂,臨江國的百姓,都說了什嗎?”
“——他們說:我們的大王,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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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中尉手還有其他的事,那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也不勞煩中尉,再特意去長樂、未央,向皇祖母、父皇稟奏;”
“——請給寡人準備布、筆。”
“寡人親自寫一封告罪書,呈於皇祖母、父皇麵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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