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問這句。
他怎敢問這句?
薑知宜回過頭, 被水汽氤氳得潮濕的眼,隔著一片路燈望向他。
她和從前比,變了一些, 又好像沒有變。
一直在增長的年歲讓她有了一點大人的模樣, 但遇見他時, 她仿佛又變成了很久以前那個軟聲細語的怯弱少女。
譬如此刻, 她看向他的眼神,又暈起了那種細而軟的光,令他想起在日光燈下飄飛的細小的絨毛。
有那一刻,他甚至想起了他在黎國時,某一日誤闖進一間破舊的教堂。
教堂躲著一個當地的孩童, 身上的衣服都破了, 臉上、身上, 都是傷。
外麵炮火紛飛,他小心翼翼地蹲在角落,手抱著一顆一直舍不得吃的青梨。
看見他陡然出現在這時,他怕極了, 連睫毛都跟著顫抖著,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既直白又委屈。
現在薑知宜的臉上有著同那個孩子一樣的神情。
他的眉頭陡然攢起,心泛起一片酸酸軟軟的疼來。
心髒好像忽地塌陷下去一小塊, 柔和的夜風灌進來,風藏了綿密的針,紮在他的呼吸。
不是很劇烈的那種疼,但卻無處可藏。
尤其是此刻, 在注視了他片刻之後, 薑知宜忽而啟聲問:“不是你說的嗎?以後路上遇見, 就當不認識。”
她低下眼,這話說得平靜,語畢,便伸出手,拂開他握著她手腕的那隻手,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
薑知宜回到包廂時,麵的人已經談得差不多了,等她在麵又坐了一會兒,江燃才姍姍來遲地坐下。
有人問了一句:“江隊去哪兒了?”
他的目光在喧嚷的人聲望向她,然後又很快地轉開,懶洋洋地答:“去抽支煙。”
“煙癮這大啊?”不知是誰接了句。
他笑了笑,沒應聲。
影視公司的人站起身,作最後的陳詞:“那行,今晚咱們就到這兒,之後的事情,就拜托七月老師和江隊了。”
江燃很快接:“嗯。”
薑知宜也跟著訥訥地回了句:“我會盡力。”
謝昭大抵是覺得這場麵尷尬,側頭低聲問薑知宜:“還有別的問題要問嗎?可以現在就說出來。”
他講話時距離她好近,應當是沒留心那多,江燃坐在對麵,眼神一下冷下來。
耿書明瞧著他,小聲問:“吃醋啦?”
江燃冷淡的眼看過去。
耿書明打了個哆嗦,嘻嘻哈哈地說:“我知道嘛,我見過七月老師的,剛開始就認出來了。”
江燃仍舊睨著他沒說話。
耿書明說:“在你的皮夾,我們都知道,”他指了指劉岩,“洗澡的時候偷偷看的。”
他怕被江燃罵,直接把隊友拉出來共沉淪,誰知江燃隻是注視了他片刻而已,竟然沒有發火。
“別亂說話。”他淡聲叮囑。
“懂!”耿書明三根手指舉到太陽穴。
吃完飯後,幾人站在路邊等車,因為都喝了酒,隻能叫代駕或者打車。
京市的秋來得快,八月末的晚上,空氣已經開始有了涼意。
薑知宜方才也跟著大家喝了一些酒,雖然喝得不多,但威力卻足夠大。
這會兒頭已經開始暈,身上也不由自主地泛著冷。
她無意識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轉頭去看江燃。
他站得離她有點遠,中間隔了幾個人,正低著頭跟旁邊的人說著什。
側臉的輪廓在路燈的照耀下,愈發顯得冷峻而棱角分明,凜凜不可侵犯。
她歎了聲氣,轉回頭,聽到顏沫忽然說:“對了,突然想起來,好像還沒加江隊微信!”
之前一直是耿書明同她對接的。
江燃側頭看向她,頓了一會兒,卻說:“我直接加七月老師的吧。”
顏沫愣了愣,“噢”了聲,轉頭看向薑知宜。
江燃也在看薑知宜。
薑知宜抿了抿唇,低下頭,打開自己的微信,問江燃:“江隊掃我嗎?”
“嗯。”
她把二維碼遞出去,江燃走到她旁邊站立。
兩人之間蘊著濃濃的酒意,在夏末微涼的空氣,蕩出一陣穀物發酵後的香。
加完聯係方式,她叫的網約車就到了,她轉過身,同眾人告別,匆匆地走到車上。
誰知,剛坐進去,車門陡然被人拉開,獨屬於男性的荷爾蒙湧進來。
薑知宜有些詫異睜大眼。
車外的幾個人亦驚得跌了眼鏡。
這江隊——
耿書明解釋:“我們隊長突然想起來,找七月老師還有點事要談。”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