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合手中分量不輕的竹簡落在案上後,瞬間發出了一聲碰撞的響聲。
這碰撞的響聲,映照著張合此刻心中紊亂的心情。
張合是當世名將,加上他自己也知道,他從來未得到過曹氏一族人的真正信任。
因此當他聽完使者說的話後,他幾乎第一時間就反應過來,使者的這番話有多“歹毒”!
張合用驚疑的目光深深地看著眼前的使者,要不是使者的容貌聲音沒有改變過,恐怕張合都得懷疑這位使者是糜暘派來的奸細了。
而竹簡碰撞書案引起的響聲,也讓曹彰與夏侯楙的目光不由得齊齊注視到張合的身上。
看見曹彰與夏侯楙隱含深意的目光投來,張合心中升起了恐慌的情緒。
張合下意識地就想起身為自己辯解。
可還未等張合起身,曹彰臉上就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擺手阻止了張合。
“左將軍因何急切,孤的話還未問完呢。”
“對呀,使者隻是據實以報,難道左將軍的急切,是認為使者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嗎?”
夏侯楙的話,也適時傳入了張合的耳中。
曹彰與夏侯楙的話直接讓張合的身軀又重重跌落回座位上。
曹彰與夏侯楙的一唱一和,足以體現他們二人已經對他產生懷疑。
或者說曹彰與夏侯楙本身對他就有著懷疑,使者的據實以告隻是加深了這層懷疑而已。
而張合哪怕當下有心為自己解釋,可他也知道現在絕對不能貿然開口。
否則隻會越描越黑。
於是張合隻能默默看著曹彰,讓使者完全複述了一遍當時所有的情況。
在聽完方才在糜暘身前發生的一切事後,夏侯楙不由得冷哼出聲,而曹彰的眼睛也慢慢眯了起來。
“你是說,原本糜暘態度倨傲,在聽說你是左將軍的使者後,態度卻突然變得溫和了起來?”
麵對曹彰這個針對性的問題,身為大魏忠臣的使者自然是有一說一。
“然也!”
“你還說,糜暘在聽到退兵十的建議後雖否決卻並未動怒。
而還未等你提出不要包圍長安城的請求,糜暘自己就先做出說出這一點了?”
大魏忠臣繼續有一說一:“然也!”
使者的兩聲“然也”落入曹彰與夏侯楙的耳中後,讓他們二人的眼神變得愈發幽深。
而當張合聽到使者的那兩聲“然也”後,他的心就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抓住一般,令他感覺到呼吸有些困難。
聽起來一切很順利。
聽起來糜暘很好哄騙。
可以上的兩點可能嗎?
又符合常理嗎?
隻要稍微用邏輯推斷一下,就會覺得那兩點是多的可笑。
內有蹊蹺,這四個字一下子就出現在曹彰與夏侯楙的腦中。
而隨著使者接下來說的一句話,曹彰甚至都想直接掀案而起了。
原來是使者見曹彰的臉色不對,他以為曹彰是還在猶豫,於是他說道:
“臣與糜暘交談之際,一眾敵將皆在場。
糜暘在眾將麵前,信誓旦旦做出保證,他相信左將軍的請降!”
使者此話一出,張合被嚇得差點要伏身跪地了呀!
當世的人是十分看重信義的,更別說以糜暘當下在天下間的身份,他能在諸位漢將麵前明確表達這個態度,說明他是真的相信自己的請降。
可是這不是更搞笑了嗎?
張合再也忍不住了。
他充滿恐慌的眼神望向了正欲掀翻桌案的曹彰,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張合先起身對著曹彰一拜道:
“殿下不要忘記了,當年太尉反間一計呀!”
張合的提醒讓曹彰的情緒稍微冷靜了下來。
張合口中指的是賈詡。
在當年潼關之戰時,賈詡曾使出一個著名的反間計,直接致使聲勢浩大的西涼聯軍分崩離析。
既然使者前去拜見糜暘的目的在於假意投降,那他本質上可劃歸到“間”的範疇。
而通過己方派出的“間”,從而致使己方做出錯誤的決斷,便可稱為反間計。
不得不說,張合的提醒是有道理的。
從當下的情況來看,盡管可能性不高,但也不能完全排除糜暘在施展反間計的可能。
一想到此,曹彰的情緒稍微平複了一些。
可相比於反間計,由於內心中本來就對張合不信任,所以曹彰認為張合與糜暘之前暗中有勾連的這一可能性更大。
在心中強烈的懷疑下,曹彰雖沒有馬上采取嚴厲的措施,但曹彰也不可能就此放過張合。
“你該如何自證自己呢?”
曹彰當下對張合的話,語氣已經可以稱得上冷冰冰。
顯然到了這一刻,曹彰認為他已經不需要對張合再表現出之前那副假惺惺的溫情麵容了。
曹彰的語氣也影響到了夏侯楙。
他的反應並不如曹彰快,可通過曹彰眼下的話語,反應再慢的夏侯楙也該回味過來了。
夏侯楙立即用充滿懷疑的目光看向張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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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看還好,一看再聯想起張合以往做的那些事,夏侯楙越看越覺得張合像奸細。
畢竟那多節操滿滿的世家都叛了,張合這個“三姓家臣”成為奸細又有什奇怪的呢?
得虧眼下長安城的主將是曹彰,要是夏侯楙的話,恐怕這時張合就已經被索拿入獄了。
聽著曹彰冷冰冰的話語,再看著曹彰與夏侯楙二人那危險的眼神,張合的臉上浮現一片苦色。
很明顯哪怕眼下他的家人在洛陽,但曹彰與夏侯楙也已經不相信這層保障了。
凡是在曹魏官場摸滾打爬過的人,都十分清楚一個道理——人心如鬼蜮,向來不可直視!
隻是若連這層保障都不信,他又能拿出什更有說服力的保障呢?
但張合不愧是張合,在情急之下還真的被他想出一個辦法:
“殿下若心有疑慮,何不派出一位心腹作為使者前去求見糜暘。
求見糜暘之時殿下可讓心腹旁敲側擊,如此一來真相如何,待殿下心腹回來後自然可知曉。”
張合的話讓曹彰的話陷入了沉思之中。
不得不說,張合說的是有道理的。
反間計要想成功,往往依靠的是人心中的疑心。
正如當年賈詡施展的反間計一般,他故意讓曹操在寫給韓遂的書信中多處塗改。
這一點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在無限放大馬超對韓遂的疑心。
雖不確定有貓膩,但有貓膩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寧殺錯不放過。
但賈詡當年之所以會采取抹書的方式,也有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那時韓遂本質上與曹操之間並沒有什。
那時曹操的確也不知道西涼軍的一些軍事機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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