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的義憤填膺,最主要的內因在於心中對孫權行為的不齒。
除此此內因外,當下的大漢國力不同往日,也是個很重要的因素。
孫吳與曹魏結盟,對大漢來說是一件危險的事,可大漢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以目前大漢的國力,想要攻滅江東,絕非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而孫權貿然稱帝的行為,亦是在根本上挑釁大漢的權威,從這方麵來說眾臣建言征討江東的行為,可謂是合情合理。
但這種合情合理的行為,並未得到劉備的允準。
劉備微微抬手作向下壓狀,在看到劉備的這個舉動後,殿內群情激湧的眾臣很快就停止了建言。
望著臉上有著憤憤不平之色的眾臣,劉備說出了他的看法:
“連年征戰,士民疲敝,今非再啟大戰之時。”
“況我朝乃續兩漢法統,豈有棄中原不顧,而逐蠻荒之地之理乎?”
劉備的聲音沉穩有力,引得在座的眾臣臉露思索之色。
而諸葛亮的臉上卻是浮現了笑意。
幸虧劉備沒被心中怒意衝昏了頭腦。
諸葛亮臉上的笑意被糜暘注視到。
想起昨夜劉備比眾臣更憤怒的神色,又想起昨夜自己苦苦相勸的情景,糜暘隻覺得他的苦勸到底沒有白費。
劉備說的話有道理嗎?
那自然是有的。
單單劉備說的第一點理由,就是大漢如今無法忽視的問題。
再強的軍隊,也不是永動機。
再肥沃的土地,也不可能生產出無限的糧食。
就這兩年來,大漢連續經曆了南中之戰,南鄭之戰,北伐關中三場戰役。
再厚的家底,也禁不起這樣的消耗。
可以說要不是諸葛亮的理政才能實在是曠古難見,再加上南鄭之戰後糜暘繳獲了魏軍大量的糧草輜重,北伐之戰漢軍是絕難再發起的。
哪怕當下大漢收複關中,但關中是殘破的。
先不提關中多年遭受戰亂的事,就說曹真主政關中時,為了河西之戰和南征之戰,就多次從民間搜刮民脂民膏。
曹真涸澤而漁的行為,引得關中怨聲載道,也讓關中各地漸起流民。
在這種情況下,大漢要做的第一要務一定是先穩定關中的民生。
大漢不是曹魏,當年劉備起兵為的是給天下百姓帶來穩定的生活,而不是單純的為了皇圖霸業四個字。
本末倒置,忘記初心的事,劉備是不會做的。
至於劉備說的第二點理由,則更是讓人無法反駁。
孫權的行為是在挑釁大漢的權威,也的確夠惡心人,但若因為這一點就將江東作為接下來主要進攻目標,那卻是不妥的。
原因很簡單,大漢自建立那日起,向世人宣稱的就是他才是華夏民族的正朔。
在這一點政治口號下,收複關中後,下一步漢軍的作戰目標一定要是中原。
於政治意義上,中原亦可被稱為中國。
“天處乎上,地處乎下,居天地之中者曰中國,居天地之偏者曰四夷,四夷之外也,中國內也。
夫中國者君臣所自立也,禮樂所自作也,衣冠所自出也,冠昏祭祀所自用也……”
從這段話就可以看出,大漢收複中原是一件多重要的事了。
身為帝王的劉備親自說出這兩點理由,一是為緩解眾臣激憤的情緒,二是為用他開國之君的身份,在為大漢接下來的發展方向定下基調。
既然劉備都已經發話了,且劉備的話又有道理,那眾臣的激憤情緒也就緩解了不少。
可是等激憤情緒下降後,一種名為擔憂的情緒又接踵浮上心頭。
熟悉軍事的黃權率先開口說道:
“縱使我軍暫時放過江東,可難保孫權與曹叡,不會聯合對荊州發起進攻。”
黃權的話一說出口,頓時引起了殿內許多大臣的注意。
特別是張飛。
張飛下意識地就想附議,可還未等張飛的話說出口,糜暘便起身對著在座眾臣言道:
“這點無須擔憂。”
糜暘的判斷,引得殿內眾臣詫異。
黃權起身拱手問糜暘道:“為何?”
在殿內眾臣的注視下,糜暘分析道:“關中一戰後,逆魏元氣大傷。
損兵折將之際,國內人心定然起伏。
對逆魏來說,他們當務之急絕不是再啟戰端,而是如何安撫國內人心。
於常人看來,逆魏與逆吳結盟,乃是強強聯合。
可在孤看來,逆魏之所以會與逆吳結盟,目的在於禍水東引,讓江東成為我朝的眼中釘肉中刺,好讓彼有休養生息之時機。
而要是逆魏不與逆吳共同出兵,單憑逆吳一家兵力,如何能在短期內攻下荊州?
這一點孫權心中定然也清楚。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會貿然出兵。
兩家都在等著另一家先出兵,所以兩家最後不會有任何一家出兵。”
聽完糜暘的話後,殿內眾臣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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