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纓她們到達圓明園的當天，幾個隨從的宮女太監在皎禾的吩咐下又秘密的回了宮。如此一來，珠纓和容妃的日常起居，也就隻有若紮和薔薇還有皎禾照應著。好在珠纓倒是沒有身孕，也無所謂幾個人照顧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珠纓也能幫著幹幹。

    皇上知道珠纓從未跟著自己下過江南遊曆，便吩咐她們入住在福海附近的宮苑。珠纓最後選擇了福海西岸邊一個叫曲院風荷的地方，西南邊這連著景致同樣別致的後湖，後湖邊的同樂園就在那。

    曲院風荷的正殿一排五間，正好夠她們五人居住，平日互相照料也十分方便。最妙的是，這院子因為模仿著西湖邊景致所建，故而院中有一個懷繞的水池；在水池之上，立著一座九孔的大石橋。

    春日的圓明園，珠纓還是第一次見。每年都是夏日來避暑，還頭一回是見著春日的園子。珠纓每天陪著容妃，到各處去轉轉。可是園子太大，都快五日了，東湖這邊還沒有轉完。

    這日她們轉至蓬萊瑤台中的三島之一，東島上麵，走在一渡橋上，站在那看著湖麵的景致。湖水清的見底，微風吹過掀起一點點的波瀾。微涼的風吹在身上，讓人覺得心曠神怡。珠纓轉過身，將帶著的披肩給容妃套上，說道：“雖是春日，但還是要小心些，免得著涼。”

    “這次多虧了娘娘。”容妃說道，“若沒有娘娘相救，這個孩子便沒有機會看到這世界。”

    珠纓看著湖麵，想起才走不久的誠嬪，說道：“其實救這孩子的，還有一個人。”

    “娘娘此話怎講？”容妃問道，連若紮也忍不住偏過頭來想靠近一點聽著。

    珠纓抬起頭，往遠處看去。東島上的瀛海仙山小亭和北島前的一曲橋都盡收眼底。她說道：“救這孩子的，還有誠嬪。”

    “娘娘說的是，在昭陽殿的誠嬪。”容妃問道。

    珠纓點點頭，若紮趕緊說道：“奴婢聽說，這個誠嬪幽居於昭陽殿中，長年無寵。這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她的親姐姐也曾是昭陽殿中寵妃。但最後，卻因為私通內衛被皇上處死了。”

    “這樣一來，怪不得誠嬪也不再得寵了呢。”容妃跟著說道。

    珠纓用平淡的語氣，將柏氏姐妹的真實故事將給容妃聽。她說道：“這樣的真相，宮除了本宮和皇上，便無人知道了。”

    容妃沉浸在故事中，還沒有出來。聽到珠纓這一說，自己也有些難受。是啊，所謂的秘密，跟一個時日無多的人說了，又有何妨。反正那恩恩怨怨，終年糾纏不休的紫禁城，自己是再也回不去了。

    “那誠嬪的孩子呢？”容妃問道。

    珠纓也不想隱瞞，說道：“皇上借廢皇後的手，讓誠嬪小產了。誠嬪最先開始不懂，她日日跪在養心殿前，求皇上給她做主。”

    “為了江山社稷，皇上的心總是像一塊石頭一樣冰冷。”容妃十分厭惡的說道。

    珠纓看著容妃，問道：“你真的想好了？”

    容妃知道珠纓在問什。誠嬪的事情，就是一個例子。誠嬪的孩子去了，可誠嬪活了下來。如果自己願意放棄這個孩子，那自己依舊是皇上的寵妃。後半輩子，一定是衣食無憂，什事情也不愁的。

    其實說來慚愧，容妃曾經也想過這樣的問題。她仔細的問過自己，是否願意為了自己苟且的活著而放棄這個孩子。但隨著孩子在肚子待的時間越來越久，她感受到了這個孩子活著的氣息，她就什也顧不得了。

    容妃抬起頭，問道：“如果是娘娘呢，您會怎選擇？”

    “也許，本宮會像誠嬪一般的選擇吧。”珠纓說出這句違心的話，實際上她是希望容妃能夠選擇自己的生命。至少隻要命還在，便有著更多的希望。她的私心，是希望容妃好好的活著。可背負著這個孩子的死，留下來的人們，真的能夠好好活著嗎。

    就連誠嬪在臨死前，也曾對自己說過，如果她當年能早一點知道那個孩子不能活，她自己也絕對不會苟活。

    可能這樣的辦法，便是曾經她在無數個夜晚設想的。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都希望自己可以救下那個孩子。

    容妃卻輕輕地笑道：“娘娘不必勸嬪妾了，嬪妾知道娘娘不會這樣。”

    “容妃果然是知我，如此，我也不勸你了。”珠纓說道：“這些日子，容妃想做的事情，咱們都會陪著你的。”

    “兩位娘娘，時候不早了，回去用膳吧。”若紮在旁邊說道。

    圓明園中清淨，珠纓也過上了一段自從進了養心殿當上禦前侍女起，最為清淨的一段時間了。萬春園的花開的最好，福海和後湖的景不相上下。而長春園則是最別致的景象。珠纓從未見過那種模樣的建築，仿佛來自另一個國度一般。

    容妃的月份越來越大，已經不太能夠走很遠的路。珠纓這日便來到了皇上繼位前曾小主過的長春仙館，她撫摸著牆上的畫，邊上還有皇上親自提的詩。她閉上眼睛，想進入那個沒有自己出現的皇上的世界中去。

    頭頂上的扁上，有皇上親自書寫的“長春仙館”四個大字。皇上孩童般的身影，仿佛出現在這。

    如今這，已經變成了一坐祭祀太後佛堂，為了表達皇上思念母親的心意。

    她在外麵的綠蔭軒、麗景軒和春好軒轉悠了一圈，聽皇上說過，他十來歲的時候曾在這念過書。

    正當珠纓準備回到曲院風荷去。出門便見到了一位老嬤嬤，嬤嬤一臉恭敬，跪下道：“給主子請安，恕老奴不知道主子是誰。”

    “本宮是皇上的身邊的令貴妃。”珠纓對著何為從未見過的嬤嬤說道。

    她趕緊補了個禮，說道：“給貴妃娘娘請安。”

    “嬤嬤免禮，起來吧。”珠纓說道。

    這位老嬤嬤聞聲，便扶著邊上的牆一點點的起身。珠纓這才注意到，她的雙眼半閉著，唯一睜開的部分也十分空洞。珠纓問道：“嬤嬤是否看不見？”

    “娘娘慧眼，老奴瞎了許多年了。”她說道。

    珠纓見著嬤嬤的年歲比皎禾嬤嬤還長些，便來了興趣，問道：“嬤嬤可是一直在長春仙館伺候的？那豈不是伺候過皇上？”

    “正是，老奴伺候過王爺和福晉的，隻是後來皇上登基，便再也不來這邊住了。”嬤嬤說道，“後來老奴的眼睛就瞎了，便留在這長春仙館中了。”

    珠纓聽罷後說道：“嬤嬤若願意，同本宮回曲院風荷吧。本宮同容妃娘娘來養胎，吃的也好些，嬤嬤也跟著咱們一同用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