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放假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風中煙霧 本章:112、放假

    112、放假

    高速公路通車以後,鄉政府決定搬遷集市,新集市位於鄉政府大院和車站之間。一時間,新集市周邊土地的價格飛漲。寶慶新購得一塊房基地,就在車站的東側。

    鬆嶺門村的村民集體反對集市外遷,有門市房的人牽頭,引發流血事件,搬遷集市的事,鄉政府隻好作罷。

    房子蓋好了,寶慶新利用新房子搞起軸承批發。二年的時間,在鬆嶺門車站,竟然行成了跨省的軸承集散地,寶慶新是四個批發商中的龍頭老大。

    我按手中小本子上記錄的型號在鐵架子間挑選軸承,屋滿是刺鼻的機油味,周圍是海量的軸承,大到臉盆小到隻能套進小拇指的都有。“小光,你不要大點的軸承?”寶慶新的爸爸寶常財問我。我說:“我就在朝陽郊區轉,都是家電、摩托車、農機修理部。遠處不跑,留個BB機號,他們要貨就呼我。”“聽你爸說,你們省直的單位也開不開工資?”我說:“不是開不開,是欠一部分。”“別玩文字遊戲,就是開不開工資。”我說:“上年欠的,來年年初補,一年壓一年,越補窟窿越大。單位鼓勵個人停薪留職下海單幹,找不到掙大錢的道兒,要是能找到,我會毫不猶豫地辭職。”寶常財把選好的軸承一個一個用油紙包起來。我去隔壁的小辦公室,我對寶慶新說:“上次的帳給你結清,這次還欠著。”“行!咱們誰跟誰,從你爺爺那論,你叫我二叟,從你大姑那論,你叫我二哥,親戚禮到的,我給你的價錢是最低的。”我說:“知道。我也就是你給的價錢低,才能拉住修理鋪的小老板,我隻能用休班的時間跑一跑。”寶慶新身體的發胖到了最後階段,從上到下都往外展,已經專注到肚子上,每一個汗毛孔都要冒人油。

    “以後,我不在,你直接和我爸結帳,都一樣。”寶慶新倒了一杯濃茶,放在我麵前,說:“坐會兒,嘮嘮嗑兒。”“好吧,我今天不著急往回趕,回家看看。”寶慶新說:“集市上,我看見你三大爺家的田春霖在賣魚。”“我見過,自己整台舊摩托搗騰凍魚,趕農村的集市。”寶慶新問:“他不上班了?”“上啥班,他和楊梓樹是一個廠子的,楊梓樹是電工,還有人雇用,他是保衛科的,現在隻能外出自己打食吃。”寶慶新說:“朝陽農科所的高秀廷,來村子賣雜交穀子種。你們哥四個,聽說就剩你一個還沒離開單位,這都怎了?”我說:“不知道!楊桃的毛巾廠放假,這假就放不完了,開始還通知,後來通知都沒了,這假一放就是兩年多。自己開了個成衣鋪,主要是幹一些零活。楊輝當了四年兵,因為入伍的時候有安置卡,分進了電廠的修配公司。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212電廠關停,修配公司給了一條出路,簽個‘退養’合同,給一筆安置費,按月發幾百元錢,不簽合同一分錢沒有。”“啥叫退養?”我說:“就是把年齡改大,都接近五十歲還渾身是病,回家休養,到年齡的時候再辦退休手續。一家人就指著工資生活,不想退養但是堅持不下去,隻好簽了合同。我爸幫大頭,我借給他五千,三萬二買了一台出租車。那破車要報廢了,整天趴窩不幹活,不掙錢還花錢,勉強支撐一年,沒辦法把車賣了,到是沒賠錢。哪想到,轉年市限製出租車數量,一台車的運營手續就賣到十五萬。唉!人窮誌短馬瘦毛長,一步趕不上,步步趕不上。”寶慶新說:“你大妹妹和妹夫在集市上開了個理發鋪,城人下鄉謀工作。”我說:“最奇葩的就是楊柳,柴油機車間的工人互相打分,工人們打分,分高的四十九,分低的三十,工人好不到五十壞不到零。沒想到廠領導給工人打分隻打兩個分數:零分或者五十分。兩部分的和是最後得分,排名靠後的放長假。結果工人的打分事實上等於作廢,去留隻由領導決定。”

    “楊柳隻好學個理發,先回老家集市上練練手,還是要回城的。”寶慶新問:“那你弟弟在幹什?”我說:“車賣了以後,去找楊立春,楊立春挺給麵子的,留下他。每月工錢掙的還可以,可是家老婆孩子的,不是長久之計,學了個廚師,回朝陽在飯店當大廚。”

    “貨整理好了。”寶常財手中拎著我的綠色旅行袋進屋,說:“你老叟來了,正好搭個方便車。”

    公路上,田老叟趕著驢車走來,我出屋迎上去。“小光回來了。”我趕忙打招呼:“老叟。”“正好幫忙把摩托車卸下來。”在他身後,鐵架子的驢車上綁著一台掉漆的紅色摩托。我問:“老叟,誰的摩托?”“春霖的,集市上賣魚摩托壞了。正好我的芹菜讓一家辦喜事的給包圓兒,讓我先拉過來修理。”幾個人上手卸下摩托,寶常財推去隔壁的修理部。我回屋跟寶老板打了個招呼,拎起包上了驢車。

    好一頭鐵青色的大驢,順溜的短毛油亮油亮的,腳步輕盈,仿佛沒有拉車空身行走。

    “你又來拿軸承?”“嗯。”田老叟說:“都是翻新的爛貨,騙人的東西。”“管那多,有人要能掙錢就行,再說了,哪兒有好的東西。”田老叟問:“掙外快?”“掙啥外快,單位開不開支。”田老叟說:“別害怕,老叟不和你借錢。”我說:“老叟,真的。”

    “老叟。這寶慶新幹大發了哈。”“牛!納稅的大戶,是書記、鄉長的座上客,成了鄉寶。”“老叟,進幾年的糧食產量怎樣?”田老叟說:“好啊!高產。這莊稼第一次增產是因為雜交6A高粱種,二次增產是尿素和二胺,三次增產是這雜交玉米種子。這種子好,淋上三場好雨就豐收,好地打一千七八。就是價錢太低,一斤四毛來的。山坡地出產七百左右,去掉種子化肥農藥,鄉村提留款、教育基金、山建基金、修路基金,這個金那個金的,算上義務工一年到頭還賠錢。從前年開始,山坡地有棄耕的,去年更多。村幹部看人們不種了,對外承包。一畝地上交村三十元錢。這下子可把村民惹急眼了,‘算下來,我們種要上繳八十多,外人種就交三十還沒義務工沒這個款那個款的,這是什道理?狼叼去看不見,狗叼去攆出屎來。看誰敢種!’這不都撂荒了。”

    田老叟問:“小光,我問你個問題。”“什問題?”“現在往市學校調動工作容易嗎?”我說:“不容易啊,現在工廠不景氣,人臭。我老婆的學校,教師一部分是市編製,一部分是區編製,市工資比區的高。反映上去後,解決的方法是停發市編製教師的補貼,這回同工同酬了。”“真的那難嗎?”我說:“難不難,看對誰說啊。”“你和春芳、春明、春霖經常見麵嗎?”我說:“不常見麵,逢年過節的時候聯係聯係。”“春霖的婚事你清楚嗎?”我回答:“知道一點,我爸做的媒人。老叟好像有話要說,這樣子也不像您老的風格啊。”

    為了送我,驢車繞路停在了我家大門口,田老叟說:“你進屋吧,我得趕快去村部,村部熱鬧著呢。”

    我進院,隔著玻璃就看見滿屋的人,以為又是修長城搬磚頭的,進了門發現一屋子的女人個個興高采烈的,比過大年還熱鬧。

    “小光回來了,”大嬸拎著一件紫色的半大風衣,問我:“猜猜多少錢。”我認真看過,不想把價錢往低報,怕引來不愉快。“一百五。”“真值?”我又看又摸後肯定道:“值!”“賣給你,給個零頭五十就行。”我說:“這便宜。”“告訴你吧。十五元錢一件要多少有多少。”安貞湊了過來,指著身上的藍牛仔上衣說:“十元。”又指著身上的牛仔褲說:“十元。”我問:“哪買的?”“集市上從東頭到西頭到處都是,有支架子掛著的,有地攤上一堆一堆的,鞋帽上衣褲子,大人的小孩的都有,冬天的呢子大衣隻要三十元一件,多要還可以商量。廿家大集上的更便宜。”我說:“真便宜,我也買幾件。”安貞說:“你們城人兒,肯定不要,都是舊衣服。”

    媽媽對我說:“你去村部,看看你爸,別打起來。”我問:“媽,怎了?”“寶三爺承包雜樹溝,讓各家把祖墳遷走。”

    田老叟的腿腳比我快,村部的破屋子,他正對著寶常革指手畫腳:“寶三兒,你想動我家的祖墳,翻過鞋底子自己照一照——蛤蟆模樣。”周圍的人跟著喊:“對!狗色。”“動我家祖墳,不行!”“我這不是和大夥商量嗎?”寶三爺話音剛落,我爸不急不慌地稍稍提一提聲音說:“大家聽!昨天他可不是這話。”“對!他昨天擼胳膊、綰袖子、咬牙切齒地嚎:不遷,用炮都崩了。”田老叟說:“他還有一句,老百姓就是欠整!”寶三爺說:“你別放屁添風。”寶慶忠說:“三叟哇,你幹點什不好,你幹這個。”

    我爸用雙手壓一壓,大家肅靜下來,“三叟,你包荒山,跟我們沒關係。動祖墳你說不過去,祖墳在先,你承包在後。如果三叟堅持,我們有祖墳的人家合股同你公開競爭,一定整黃你。你和村官兒私下的勾當,別拿到桌麵上來。”見有人要說話,爸爸趕緊揮手製止,“三叟,你包山看中的是下半截,這祖墳都在山腰以上,根本礙不著你發財,何苦來跟土中的先人過不去。”

    寶三爺看懂了,十八個人代表著十一個家族,“好!現有的祖墳不遷,今後不許再埋新的。”田老叟沒好氣地問:“你死後埋哪?”“當然埋我家墳塋地。”“哪你可以埋,我們為什不可以?”寶三爺說:“這山我承包了。”我爸說:“三叟,你還沒聽懂我的話,老跟這有墳的地兒叫什勁!讓大夥說說!”“對,校長說的對!把各家墳塋地甩出來,大家相安無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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