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州的夜不太平，這一帶的首富何家起了一把火，衝進了兩撥人，傳出來都是喊打喊殺的聲音，驚得烏鴉在枝間盤旋。

    何家的後門逃出來兩個人，那兩撥人又追了出去。

    兩撥人追出了滄州城，跋山涉水，愣是沒找到。

    等聽見腳步聲走遠了，漆黑的河水冒出一大一小兩個人來。

    “謝大俠相救，在下何懷瑾，懷瑾握瑜的懷瑾。”那是一個大約十四五歲的少年，端得倒是器宇不凡，舉手投足自有風範。

    “何家曾經好歹也是武林宗派，你怎一點武功都不會。”那玄衣青年皺著眉頭，有些不滿道。

    若不是恩公叫他來救人，他才不想參與這些江湖門派的紛爭，他現在本來應該在遊山玩水呢。

    何懷瑾低著頭，有些羞愧道：“我以為隻要學好商賈之術便好。”

    青年挑了挑眉，道：“行了，我叫溫或，不可或缺的或。你跟著我先回妄塵閣吧。”

    “謝過溫大哥。”

    妄塵閣閣主沈平章是個奇人，與正派對立，也不依附□□，在江湖上為眾人所忌憚。

    “溫大哥，妄塵閣到底是個怎樣的地方？”何懷瑾問道。

    溫或的眸子在黑暗中閃著光亮，他的聲音很輕，一字一句卻砸進了何懷瑾的心，“是不與所謂廣崇盟同流合汙，亦不願墜入魔道之人的容身之所。心有所往，風雨如山。”

    或許在之前，何懷瑾覺得溫或的話簡直是一派胡言，廣崇盟怎能用“同流合汙”這等詞語形容。時至今日，看了場那如是山莊與無生門蠱門主精心策劃的好戲，才覺這世道深淺，人心不古。

    “您是妄塵閣的人？”

    “不是，沈閣主是我恩公，我平日幫他做些事，比如救你。”

    何懷瑾抬頭看著眼前這位年長不了幾歲的大俠，他的眸子好似一潭漆黑的深水，暗無天日，仿佛沒有生的氣息，如死物一般，眉間似乎有一團煞氣，低沉的緊。

    溫或······何懷瑾默念的幾遍他的名字，隻覺熟悉，才想起來在《屈原列傳》有“溫蠖”這個詞語。溫蠖意昏憒，猶混汙。怎會有人起這樣的名字。

    “睡吧，明日一早還要趕路。”溫或輕聲道。

    何懷瑾點了點頭，可他怎睡得著，他親眼看著全府上下慘遭滅門。這就是剛才發生的事情，他還來不及驚愕，便一路逃亡至此。

    何懷瑾仿佛置身在冰水中，微微顫抖著，他終於忍不住淚水，止不住地抽泣著，又怕吵醒了溫或，將聲音壓得很低。

    但溫或沒有睡著，見血當晚睡覺會做夢，夢有他害怕的東西。沒有人知道溫或在害怕什，他從來沒有告訴任何人。

    隻要他一閉眼，那些鋒利的劍刃就直指向他的脖頸，那些扭曲的麵龐在他耳畔哀嚎，血色染紅了半邊天，他腳下是如山的屍體，那種窒息感。

    溫或在裝睡，不置一言。

    夜，對於曆經悲苦的人來說，是綿長而痛苦的。

    兩個人跋涉了小半月，才登上雲居山，到了妄塵閣。

    “小阿或······”妄塵閣內衝出一團黑影，黑影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或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