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常年溫暖如春，四季的界限並不明顯，此時正是秋冬季節，鑒山楓葉如同赤紅的火焰，靜靜燃燒在如潑墨般的漫山竹林中。

    還有一個月便是春節，“霜葉苑”中的不少學生都已經開始準備回家休假探親。

    對於楊肅這一級來說，這一年是他們在書院的第六個年頭，這次春假便是畢業，從此各自安天命，江海寄餘生。

    對於燕影雪這一級，還有三個學年要讀，春假結束以後還會回到書院繼續修習，並且還要開始迎接下一屆的新生，——就像陶源文師兄三年演唱一曲“輕羅小扇撲牛蠅”那樣。

    但是現在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出塵子院長忽然下達了命令：一個月之內書院所有弟子全部解散，也就是說兩屆學生同時畢業，並且書院七年內不再招生。

    如果有人不想走，那就做好七年不離山的準備，因為一個月後鑒山將徹底封閉，真正的做到與世隔絕，就是和石鍾鎮也將不再來往。

    這個命令在弟子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大家交頭接耳打探消息，一時間傳言四起。

    有人說南詔將傾全國之力攻打鑒山，還帶著天下無敵的火槍火炮，並且有呂昭陽這個叛徒帶路；

    有人說煙月穀就是鑒山的前車之鑒，大家盡快逃命才是正事，走得越早越好，要是在這磨磨蹭蹭等滿一個月怕是要陪葬了；

    也有人說最重要的事是不要反抗，前天夜被瀾滄老師帶回山的半死之人就是不自量力螳臂擋車才落得這般淒慘的下場。

    淺草堂的醫室之中，楊肅全身赤裸，仰麵躺在冰涼的青石榻上，身上隻蓋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身邊的姑娘兩眼通紅，臉帶淚痕，正是燕影雪。

    瀾滄夫人與出塵子坐在一側的竹凳上閉目養神，良久沒人開口。

    ——他們三人已經連續了救治了十六個時辰，此刻也隻算是讓傷者還有一口呼吸而已。

    出塵子和瀾滄都是頂尖的醫術大師，兩人竭盡生平所能施救，燕影雪則一直在旁邊充當助手。

    醫室角落中還有一人，身材矮小，麵無表情，正是凱瑟琳。

    “外傷已經多得數不清了，傷口本身倒沒什，但黑齒人的毒素已經深入肌理，直逼骨髓，這是其一；”

    出塵子終於開口，試圖做一下總結，他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轉動，這往往讓他的宗師風範大打折扣，

    “胸前的幾個穿刺讓他筋折骨裂，雷擊又讓他心脈受損，這是其二。他吃了這位外國小朋友送的許多‘凶丸’，這是其三。

    怎看是必死之局，但現在他還活著，瀾滄，你怎看？”

    瀾滄夫人白了他一眼，大概感覺他這種時候還打官腔，說了跟沒說一樣。

    前天夜，燕影雪心神不寧，無論怎樣為楊肅占卦，得到的都是大凶之兆，她認定楊肅必遭不測，而自己實力不足，便連夜前往離苑央求瀾滄夫人出手相助，沒想到一向冷漠的瀾滄竟意外的答應了。

    她趕到星屋時，仿佛看到了由魔神洗禮過的修羅戰場，饒是她見識多廣但這種血腥程度也是生平僅見。

    “黑齒人的毒都是靠吃樹葉獲得的，不是什高明的東西，如果楊肅已經吃了我們淺草堂配的丹藥，那毒素被抑製是可能的，”

    瀾滄的語氣中永遠帶著一種不屑，

    “按照凱瑟琳的說法，她的‘凶丸’如果一次吃一盒，那足以讓楊肅身體炸裂而亡，但是可能大量的重傷反而釋放掉了‘凶丸’的傷害，讓這種副作用得到了緩解，

    ——我問了凱瑟琳‘凶丸’的配方，但是她並不知道，這些藥都是從她們國家帶過來的成品，所以我也沒有辦法研究它們作用的原理。”

    “老師，那現在該怎辦？”燕影雪帶著哭腔問道。

    “世上沒有起死回生的神藥，他若就此死了，再誰也無法，”瀾滄臉上毫無表情，“我們已經盡力，若他生命力夠強，便可能有奇跡。”

    “你別嚇唬人家小姑娘，，他已經挺過最關鍵的十六個時辰，我覺得他就不會死。”出塵子好像對楊肅很有信心。

    “真的嗎！？出塵子老師，那他……他什時候能康複呢？”

    “七年。也許他從此一睡不醒，或者殘廢終生，這無人能夠預料，但若是運氣好能夠恢複，那得花最少七年。”

    我已經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