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為呢？”

    “規則。”

    “規則？哈哈哈哈，你竟以為道是規則？”他忍不住地狂笑起來，這幅瘋癲的模樣簡直無法讓人聯想到從前的九指：“它算個什規則？鴻蒙開，萬物生，地之初尚無道已成三千規則！秩序、平衡、輪回、空間、時間、因果，這些都不是道能左右分毫！它道掌規則、遵規則、循規則，為規則生為規則滅，由始至終，不過是個規則的執行者！”

    “執行者？”

    她的語調極輕，引著九指繼續往下：“沒錯，執行者！”

    “規則已成，秩序已定，它道白了就是一規則的傀儡！可憐啊，可憐，可憐它為執行規則而衍生，卻左右不了這秩序三千。甚至於……”他仰起頭，癲狂的眸中盛滿了向往之色：“甚至於，一旦有吾等武者步入那無上境界，就能徹底脫開三千規則之外，不受秩序拘束，不受規則捆綁，到頭來，它道甚至被踩在武者腳下，將再非這大陸唯一的主宰者！”

    心中一動，喬青脫口而出：“你指的是……聖者？”

    “你竟知道聖者？”九指意外地看她一眼，隨即明了道：“對，你看過那鬼域石碑，你見識過那些妄圖晉升聖者的可憐蟲，被道一一抹殺！”

    喬青低頭沉吟著。

    九指緊緊盯著她：“普武者，皆為凡夫，入因果，轉輪回，生死皆在規則桎梏中。你可曾發現有人超脫開這一切？然而神尊不同，神尊已打破了一部分規則，長生不老，無視生死輪回；撕裂空間，打破空間限定；神識化形，超脫自然規律……”

    “可是這遠遠不夠！僅僅規則之一冰山一角，依然要受到道製約，一旦妄圖窺，違序而行，仍會受罰製裁含恨隕落！”

    “鳳無絕的老祖宗是一，知族的老族長是二，你若非可吞噬雷劫，便是這例子中的第三人！”

    他一連了三番話，一字比一字快，一字比一字激動，隨著這節奏加劇整個人站了起來，語氣極具煽動性，盯著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然而他失望了，這等驚聞之下，眼前的人仿佛在聽，也仿佛根本就充耳不聞，喬青低垂著頭看不清任何的神色。

    九指終於忍不住大喝出聲：“現在你知道，道的目的是什了？”

    過了老半，她才慢悠悠抬起了頭，那臉色平靜的簡直不像話！

    “唔，你還沒到聖者呢。”

    “聖者……”九指呢喃著這兩個字，雙目中爆發出極亮的光，和喬青的平靜相比，他就像是一個狂熱分子：“聖者不同！喬青，這一路你修煉上來，可發現了漸進的規律？”

    喬青從善如流：“彩虹境界閉著眼一味修煉；知玄後出現了感知力和威壓，可感悟溝通地；玄師後威壓更重，可調動地間的玄氣化為己用；當然，那也隻是用而已，到了初入神階，這玄氣收入身體中，自動轉化為神力，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至於神尊，剛才你了，開始打破地之規。”

    “不止，這隻是最初的神尊，喬青，當你繼續晉升，到達了神尊的巔峰九層之際，你便會發現這世界有多美妙。一切的規則都將無所遁形，它們就在你的眼底，纖毫畢露，清清楚楚，等待著你晉升到聖者的無上境界，去一一無視，一一藐視，甚至於……”

    “打破它，創造新的規則？”

    “哈哈，我就知道沒找錯人！”

    九指重新坐了回去，滿目的欣慰和激動之色：“就是打破它，重新建立新的規則！而那個時候，我了，道將再不是這世界唯一的主宰！任何一個聖者，都將擁有和道等同的地位，甚至比起受規則約束隻能執行的道，吾等權利更甚！”

    他的，好像已經成了聖者一般，完全把自己比在了聖者的位置上。喬青冷笑一聲，一盆冷水嘩啦一下子就潑了下去：“醒醒，做夢也做的差不多了，認清楚現在的事實，你的修為，甚至還不如我。”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臉色驟冷：“喬青，你要知道，我曾攀過高峰，距離那無上境界也隻差一步，早晚，那巔峰我會重回。而你呢，以你的賦神尊九層也是早晚的事兒，難道你要重蹈那些鬼臉覆轍？”

    “吆，您這是賺著賣白菜的錢，操著賣白粉的心哪！”她站起來就往外走。

    “你不相信？”九指麵色大變：“還是你以為這離你很遠？，就算你不信我，那知族看見的一切呢，你也不信？要不是道不仁，也不會至今為止每一個妄圖為聖的人全部隕落，更不會讓那知道了一切的老族長瘋瘋癲癲！喬青，你要明白，隻要道一日不除，你，我，或者別人，就沒有一個人能達到那個境界！”

    他的飛快，企圖留住她的腳步，卻見那紅衣人影頭都不回走到了門口。

    九指眸子一閃，猛然大喝：“你可別忘了裘玫的存在！”

    喬青頓住步子。

    “你隻剩下了不到六年的時間，一旦誓約到期，想想看道會怎處罰你？以為吞噬個雷劫就了不得了，喬青啊喬青，你也太瞧道的存在了。比起我來，你才是真的沒時間了！若不與我合作，你早晚吃虧在這狂妄的性子上！”

    他的拳頭在身側攥的死緊，終於喬青轉過神的一，眼中精芒劃過，微微鬆了一口氣。喬青就那背光往房門上一靠，雙臂環胸，似笑非笑：“很好，你打動我了。不過除去道……嘖，你這風大也不怕閃了舌頭。”

    “道也並非不可戰勝，你可知道，我當初神魂逃逸後，通過奪舍發現了什？”

    她一皺眉：“少跟老子賣關子，兩分……一百二十呼吸的時間，自我陳述，言簡意賅。”

    “好，我長話短。之前我就了，這多少年來，多少具有共同特征的人我皆奪舍過，卻多多少少和我的神魂產生抗拒。可是九指呢，和我非親非故，乃是裘氏血脈，卻那巧跟我產生了契合！”

    這番話隻聽的喬青惡心不已，然而也同時心頭一動，這兩人的共通點是什？九玉！九指觀察著她的神色，笑著點了點頭：“就是九玉，這巧，在翼州之時我多次偶然尋到九玉，在東洲，九指也撿到過九玉。由此，我對九玉產生了懷疑，那到底是什東西，道降下它又有什意義？再加之後來我對道的諸多研究，我終於明白了過來九玉，是一個讓道超脫開規則的契機……”

    房間內，響起他語速飛快的狂熱分析。

    依照他的話來，道被規則製約著，執行權力的同時也跳不出那一個框框。而它能利用的，就唯有規則之中的漏洞了。比如喬青渡劫時偷換日的滅世血雷，再比如晉升八品煉藥師時一次降臨的三道丹雷。可再多的伎倆，始終超脫不開既定的軌跡……

    那道的目的是什？

    脫開規則！

    九玉是什，他不知道，可他認為那是道超脫開規則的一個契機。一方麵，它利用規則漏洞抹殺一切能威脅到主宰地位的武者；一方麵，它降下九玉，為自己爭取脫離桎梏的自由。

    這從頭到尾，不過一個騙局！

    回想東洲數十萬年來，九玉的降臨所帶來的一切，氏族消亡，高手隕落，正正吻合了它的第一個目的。而那關於九玉的一切傳聞，集合可得寶藏，集合可長生不老，集合可問鼎那無上境界……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道的一個騙局，一個讓自己超脫出規則之外的障眼法，而唯一的關鍵點，便是集合！

    “那等九個紮堆兒了，到底會發生什。”

    九指卻是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這個就不是我能查到和猜到的了，我隻覺得，那九玉必定和道有莫大的關係，世上走過一遭，再次集合起來，一定會產生某種變化！或者是一種新生的強大力量讓它超脫規則的束縛，也或者會讓這東洲從此消亡……”

    “什？”喬青掏耳朵：“消亡？”

    九指笑了笑：“道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你以為我們對它來意味著什呢。除了威脅外，再無其他。而當它能超脫開規則，哪怕東洲消亡，退回到混沌時期。待到鴻蒙再開，萬物衍生，一切又回到原點，而道，早已不再是那個不可自主的傀儡！也永遠不用懼怕聖者的出現會踩在它的頭上。”

    喬青沉默片刻：“三個問題。”

    “你。”

    “第一，道到底是什？”

    九指方方張嘴，她一擺手：“別跟我扯什執行者傀儡的玩意兒，我就想知道，它是個什形態。”

    “你是問，它是人，或者是物，還是一個什東西？這個……”他想了想：“我不能準確的告訴你道是什，這世上，恐怕也沒有人見過道的真正形態。可若依照我的猜測，它該是一個無形的東西，除了自由，擁有你我所擁有的一切！”

    這和喬青猜測的基本吻合。

    她一直都知道，道有靈。

    如果九指之前對道的定義乃是珍的，那作為規則的執行者，靈智，乃是必不可少。再接下來呢，數十萬年甚至更多的日月更替，就連一個的並蒂果都能進化為植物係玄獸，那道，也不可避免地會生出自己的獨立人格，七情六欲，一身五心，甚至三魂七魄……

    腦中有什閃電般掠過，她猛地一怔，卻沒抓住。

    下意識地覺得，方才閃過的那個念頭，也許是這一切的關鍵，然而再怎回憶，她卻尋不回那一閃而逝的思路了。喬青看一眼緊盯她雙目的九指：“第二，當日鬼域，乃是你故意引我去的？”

    九指眸子一閃，否定道：“不，到這個，我還得謝謝你。我每奪舍一次，就有一段時間的混亂期，這時間多則百年，少則數年，那些被奪舍身體留下的記憶和我的重疊，讓我幾乎認不清自己是誰。殺域碰見的時候，我就隻是九指，不論是玄靈泉出手相救還是後來的第三梯再遇，那都隻是巧合。直到我們意外進入了鬼域，我才在自己的殘魂刺激之下，想起了一切。”

    喬青的眉頭擰成個疙瘩：“你是，玄靈泉上，你幫了我一回並不是算計？”

    九指苦笑了起來：“喬青，你對我的誤會還是沒解開啊。”

    她不再糾結這個問題：“第三個，為什是我。”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手的九玉，有四枚都和我有關。按照常理來，既然九玉至關重要，我就該第一個殺了你將此物奪回來，而不是選擇跟你合作。”九指點點頭：“喬青，你不知道我們兩人有什不同？你的身份，才是我選擇合作的關鍵！”

    “外來人口？”

    “可以這，你非這片大陸所生，你的到來，本身就是一種超脫於秩序之外的意外。如果有什人能對抗了道，那你這個意外，就必定是唯一的人選！”

    一句話落，九指再一次回複到激動之中，他像是已經看見了遙遠未來喬青毀滅道的那一幕，一步邁出，死死盯著她：“不要再問了，你相信我，你也沒的選擇隻能相信我跟我合作！老夫風玉澤，這一生所苦皆因道它滅我預言師一族，它將我推上頂峰又摔落穀底，它讓我忍受生剝神魂之苦，甚至這千多年來一次次的奪舍，老夫人不人鬼不鬼再也尋不回本性！此仇不共戴老夫哪怕是死，也定要親眼看見道崩塌！親眼看見有人踏上那聖者境界！而我選的人，就是你”

    這癲狂之色，好像他才是萬物之主，被選擇了是個多光榮又神聖的使命似的。

    **，精神病人思路廣！

    喬青讓這狂熱的視線給盯的渾身發毛，心這是等老子磕頭謝恩怎的？她盯了九指一會兒，終於低低咒罵了一聲，忍無可忍地轉身就走。直到出了這房門，都能感受到後麵一雙殷切狂熱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視線，久久追隨在她的身上……

    喬青卻不知道。

    在她的身影消失之後。

    那房間癲狂不已的男人，猙獰而熱切的表情猛地一收！

    一秒鍾變臉，之前的一切瘋癲就如同不存在般的。九指慢慢踱步到了床上，隨著這一步一步，那眸子也一絲一絲地幽暗了下來。他坐回去，靠著床榻閉上了眼，漸漸那緊抿的嘴角一點點緩慢地勾動了起來，勾出一個深不可測的詭譎笑容……

    ……

    而喬青呢。

    她一路大步走到了地牢，鳳無絕也正在這兒，見她一挑眉，那意思怎樣？

    喬青的臉冷的不像話：“老子真是閑的，聽個神經病瞎**扯了幾個時辰的淡。”她煩躁地揉了揉太陽穴：“早知道地大物博傻鳥也多，不如叫倆娘子來唱個十八……”

    鳳無絕一眯眼。

    喬青趕緊把後頭的“摸”字兒給咽了，可怎想怎鬱悶，又忍不住補了一句：“就是放倆屁也比那神經病的話有味兒。”她把頭枕在他肩上，這男人身量高大，她個子也纖長，這一歪正正好的舒服：“死多少腦細胞，真真假假的差點兒沒繞死我。”

    鳳無絕忍不住笑，少見這貨蔫頭耷腦的模樣：“還有比你更繞的？”

    她三兩句把之前的談話給交代了：“關鍵是他的東西跟我八竿子不搭嘎，我能分辨出哪真哪假，卻還原不出假的應該是什樣。”

    就比如，她相信一開始，九指並沒有打算暴露出自己的身份，而是準備了另外一個故事。而她的突如其來，將他的陣腳完全打亂，這才在一開始的時候，出現了諸多能讓她一眼看出的問題。再到後來，這個人的漏洞越來越少，也總能把似是而非的東西給圓回去，好像又完全鎮定了下來。

    關於道要超脫開規則，她相信，可關於他要報仇，這就絕對是扯淡了。

    之前一係列的對話，他至少了有三個謊。

    第一，知族封印被打開，這絕對不是偶然。

    第二，鬼域的同入，也斷不會有那巧合。

    第三，囚狼的記憶，他到底給篡改了什。

    可如果這一切都是謊話，他一個奪舍了裘族血脈的預言師，憑什能開啟知族的封印？跟繞口令似的，喬青想著頭都快要裂開，鳳無絕心疼地摟住她，往地牢走：“想不通就不必想，如今尋找九玉的事兒，是做也得做，不做也得做，等到最後，他總會露出尾巴來。”

    不錯，不做也得做。

    九玉堅不可摧，毀是毀不掉的，不湊在一起是維持現狀，可她的時間不多了。那倒不如試試將它們整合，看看如今唯一和道有關的這線索，到底會出現什樣的改變！到時候，再見機行事。喬青點了點頭：“我現在懷疑那裘玫當初送來九轉血芝，不定也是他授意的，為了逼我和道對上。靠！真想弄死他！兩腿兒一蹬，一了百了！”

    鳳無絕沒話。

    兩個人都明白，那老狐狸絕對是有備而來，當九指的時候，是囚狼的弟弟，當風玉澤的時候，又變成了沈衣的祖宗，甚至於最後還不忘了給她提了個醒，當年玄靈泉和鬼域，他都出手相救過，為的，就是他的性命！

    他顯然看準了她，能為了囚狼放他一馬，也能為了沈衣饒他一命。

    這種明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都不能一巴掌捏死的感覺。喬青忍不住一腳踹在地牢的牆磚上：“真不爽！”

    “我又讓你為難了？”

    忽然一聲溫潤的嗓音，響在下方。

    喬青被嚇了一跳，往下看去，那下麵階梯旁站著的白發美男，清潤風雅，幽暗潮濕之中一道美景樣的亮眼，可不正是沈衣。她扶著腦門兒直歎氣，得，越不想讓誰知道，越讓誰給聽了個底兒掉：“也不全因為你，那人顯然有別的目的，放著他繼續攪合，不定能得到點兒其他的線索。”畢竟到現在，他知道的，可比她們要多的多了。

    沈衣卻是笑了：“我看起來很好唬弄？”

    喬青呲牙：“誰敢唬弄你，你的腹黑，我老早就見識過了。”

    他開懷大笑：“我倒是有個主意。”

    “。”

    沈衣卻沒看她，而是轉過頭望著眼前的一間刑房，那麵，正在半空吊著四五個漢子，身高體壯，滿身疤痕，臉上是那等刀頭舔血的凶悍。其中最左邊的一個人，正是當初殺域地下黑市賣給她身份文牒的胖子。那胖子冷笑森森，抬著下巴拿鼻孔看他們，一點兒懼意都沒有：“要殺要剮隨你們便，老子就是一倒賣文牒的，沒你們那多花花腸子。”

    喬青眯起眼來，像是明白了什。

    就聽沈衣望著他們，笑著道：“我忽然想到有個地方，很適合九指去住上幾年。”

    “唔？”

    “姬氏，怎樣？”

    這男人笑的是一臉無辜，就跟個誤入凡塵的謫仙一樣，結果出來的話險些沒讓喬青咬著舌頭。

    她一口口水噴出去，姬氏？她怎就沒想到！當姬寒對上九指，會怎樣？如今全下的人都知道逐風被她給滅了，又拿不準九指和她的關係，那姬寒那老狐狸必定得揣度一番她的意思。難免的，就會和九指麵對麵的聊一聊，探一探。同樣心懷不軌的兩個人，又同樣是玩弄人心的好手，那結果……

    喬青咂著嘴吧一臉向往，不是我咬下你一嘴毛，就得你啃掉我一塊兒肉啊！

    再想想出了這主意的人，她扭頭瞪著沈衣差點兒沒跪了：“老子替你背了一輩子黑鍋啊。”

    沈衣繼續笑：“這從哪起？”

    鳳無絕咳嗽一聲，別過臉：“總算見識了貨真價實的凶獸。”還是披著仙皮的。

    披人皮什的，簡直弱爆了！這夫妻倆以同樣的目光望沈衣，望的他也摸了摸鼻子：“這看來，你們應該是同意了。至於他和我的關係……”他頓了頓，笑容一收，正色道：“你們能為了我留下一個禍患，那，我又何懼為了你們，親手除了這禍患？”

    地牢一瞬靜悄悄的。

    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認真的。

    相較於那從未見過麵甚至隔了不知多少代的勞什子祖宗來，這真正同生共死一路走來的一對朋友，顯然比那所謂的親人，來的更為重要！也許沒有血濃於水，可他們有一起廝殺流成河的血，也許沒有親情可貴，可他們有刀來火去鍛煉出的友情！若定要二者選一。那這實實在在的感情，永遠不是那蒼白的血脈二字可以比擬！

    這三人相對而立，目中暖意暈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