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道閃電劃過際，初寧心中的疑惑，豁然開朗。

    素心和無庸，從來不曾忽視過她，隻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給她一場人生曆練。她是個帶著恥辱出生的孩子，從一無所有、受人唾棄開始，可正因如此，她才更能體會到彌之力的可貴。

    初寧穩住心神，喃喃自語：“可就算彌之力在我身上，我也並不知道該如何運用，現在又能怎辦……”

    忘憂淡淡地一笑：“沒關係，還有我，我從別無所長，就是喜歡看些古籍和誌怪消磨時間而已，我剛好看到過記載，彌之力加上一顆甘願犧牲的心，可以逆轉一切，甚至生死人、肉白骨。”

    她指指自己的心口：“朋友一場，我幫不上你別的，不如把這顆心給你。”

    初寧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赫真已經掙紮著站起來，口中發出嗚嗚咽咽的聲響，，卻因為傷口太深而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他用力搖頭，想要阻止忘憂，可忘憂抬手一檔，一團幽黃色的亮光便橫亙在兩人之間。

    忘憂很少使用術法，少到幾乎快要叫人忘記了，其他她也是一個通曉馭靈術法的人。她的術法並不算強，可因為赫真剛剛受了傷，攔住他也足夠了。

    隔著那團霧氣一樣的光亮，忘憂從容地開口，仿佛在別人的事一樣：“赫真，我不是自裁，而是解脫。王族之人剖心，不會死，隻會成為行屍走肉，從此再不知何為喜、何為悲。”

    赫真倚在那處攔住了他腳步的光亮上，緩緩單膝跪倒，那是馬向新主人臣服時的表示。他把額頭抵在亮光上透出一隻纖細手掌的位置，隻要刺破他的眉心，便可以收服他成為契奴。

    忘憂與初寧都明白他的意思，契主所受的傷，都可以轉嫁給契奴。他與忘憂，遮遮掩掩了這那久，因為他舍不得馬最向往的自由，而始終不願接受忘憂一廂情願的接近。到他願意拿自由來換時，已經遲了。

    “不行的，”忘憂輕輕搖頭，“更何況，我也並不想接受你做契奴，你生就該自在奔跑，是我奢望的太多。沒有了心，對我何嚐不是一件好事情，我可以接受景桓做我的丈夫，甚至可以給他生下新的繼承人，有景氏支持，假以時日，忘歡就可以擺脫王後的控製，成為東齊真正的王。”

    她盡力壓住聲音的顫抖，可是那團光亮卻抑製不住地抖動起來，泄露了她此刻心中的波瀾。

    赫真向往自由，她何嚐不是，過了今，她可以擁有世人豔羨的一切，唯獨會失去此刻心中最珍視的東西。

    那團光亮漸漸彌散開來，把忘憂整個籠罩在其中，又慢慢淡去。初寧站在一片濃霧之中，覺出似乎有一雙冰涼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忘憂的聲音，在她耳邊極輕地響起來：“其實我很痛，一定不要辜負了我。”

    初寧看見赫真揮舞拳頭，朝向一片虛空用力砸了幾下，便知道忘憂的話是隻對她一個人的。她輕輕點頭，在心，一定不會。

    黃色亮光中央，浮起一團血色，漸漸將整片亮光都染紅了。濃霧一樣的微光逐漸籠罩在每一個人身上，又漸漸淡去。暗道之內，消失的那扇石門，又重新出現，可忘憂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石門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響動，借著“吱呀”一聲，開啟了一道縫隙。

    赫真喉嚨上的銀針，掉落在地上，那幾處傷口，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迅速愈合。確切地，並不是愈合，而是銀針刺破血肉的過程，在術法的作用下被還原回去。

    沒有心的人，是沒有資格進入王都神殿的，忘憂偏離的命運，也已經被術法之力還原歸位，也許此刻，她已經坐在景桓的身邊，跟他商議該如何從這場亂局，為景氏謀得最大的好處。

    她的餘生，再也沒有一個朋友叫初寧，再也沒有一個男人叫赫真。她在餘生活著，也跟死了沒什分別。

    景元一低頭看了一眼赫真，用語言再次補了一刀：“怎？悲痛欲絕，想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