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鏡中，一張白皙精致的臉，微微上挑的貓兒眼，眸底略無情緒，瞳孔和眼白黑白分明。少女的臉龐棱角柔和，伴著軟軟的嬰兒肥，唇角緋紅，不笑時有一種可愛的冷淡，笑起來又如二月草長鶯飛般親昵。

    算不上什絕世佳人，但也絕對稱不上醜。

    宿眠睨著銅鏡中自己的容貌，若有所思地問混沌。

    “你說……燕祠寒他是不是瞎？”

    混沌：“……”

    這叫它怎回答。

    說是，得罪憫緒君；說不是，得罪半緣仙。

    於是它不動聲色地岔開了這個問題，“許是當時上神臉上染血，帝王未看清吧。上神對於此世的憫緒君怎看？可有救他脫離苦難的方法？”

    宿眠也沒有再多糾結，淡淡道，“草民起義，逼宮造反，雖說導火索在於葉婉卿，但到底是燕祠寒自作自受。七苦鍘最狠毒之處便是使鍘下之人自食苦果，無處辯駁，令其與天道輪回相契合。”

    “若想讓燕祠寒有平安美滿的一生，必須摘掉這個暴君的稱謂，讓他不再暴虐無道、荒誕不經，重新得到百姓的愛戴。”

    混沌思考過後，覺得有道理，“上神可有辦法改變燕祠寒？”

    宿眠淡定道，“暫時沒有。船到橋頭自然直，現在還是吃飯睡覺比較重要。”

    就今日所見，燕祠寒明顯混賬一個，大肆選妃，殺人毫無顧忌，提升妃位也從不按規矩，可見要想他成為明君有多不容易。

    混沌：“……上神所言極是。”

    實際上，這個覺，宿眠並沒有睡好。

    大半夜，大概是醜時的時候，暴君派人把她叫醒了，為首的恭敬道，“請蘇姑娘跟我們走一趟。”

    宿眠：“……”

    她甚至來不及穿一件衣服，身上隻有一件雪白的褻衣，就被強行押犯人一樣帶走了。

    到地方一看，謔，還挺熱鬧。

    隻見未央宮燈火長明，照得夜空與白晝一般明亮。殿中各色各樣的美人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起，夜間風寒，她們中不少卻是隻穿著一件單衣，想來也是跟宿眠一樣，被硬從床上拉下來。葉婉卿也在其中，臉色很不好。

    高堂之上，自然是坐著那位古怪無常的君主，他明顯也是心血來潮剛從龍塌上爬起來的，隻披了一件裘衣，長發散落，比白日還要淩亂。

    見到宿眠，他兩隻燃著幽幽鬼火的眸子如鷹隼一般擢取住她，心滿意足地笑了，拍拍自己身邊的位置，“蘇氏，到孤身邊來。”

    宿眠：“……”

    不會是讓她跟他一起坐吧？

    那可是龍椅啊！

    宿眠動作僵硬地走過去，然後暴君大手一揮攬住她的腰身，把她摁在了椅子上，並且把臉親密地擱在她的頸窩邊，語氣十分興奮。

    “看看，這皆是孤宮中的美人兒，各個國色天香。可惜之前殺了婉婉和溪然，隻留下一具皮囊。到底是死物，比不過她們活著時那樣靈動好看。”

    到最後，這位暴君的語氣居然是惋惜的。

    緊接著，燕祠寒問她，“如何？是否覺得和她們相比，自己自慚形穢？孤從來沒見過你這醜的臉。”

    宿眠：“……”

    忍住！這是憫緒君，天帝的哥哥，不能打，不能打！

    或許是見她沒有反應，燕祠寒十分失望，就近指了一個嬪妃，讓侍衛押上來，然後掐住她的臉，示意宿眠去看。

    “如何？你仔細看看，這眉，這眼，這鼻子，好看嗎？”

    美人惶恐至極，卻礙於燕祠寒的身份不敢反抗，然而身體本能的驚懼反應擋不住，很快眼淚就糊了滿臉。

    宿眠仍是無言以對。

    燕祠寒見她沒反應，自覺索然無味，手指上眼淚黏黏膩膩的很惡心，再仔細看那美人，覺得哭得太醜，與想象中的大相徑庭。

    暴君霎時間頭痛欲裂，一下子沉下臉，冷冰冰地看著那美人道，“怪不得你不說話，果然不好看了。孤後宮之人，既然連最基本的美貌也無法維持，還有何用！拖下去，淩遲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