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沒再遇見可疑的身影,當那些分布淩亂的燈光以及那個有些灰暗的龐大輪廓在莫岑的視野中出現時,那顆高懸的心才算平緩落下。
地平線那邊的陽光已經非常昏暗了,持續上漲的黑暗,湧動於世界之中,完全掩沒了身後那片黑壓壓的廢墟。
設立在鉻牆中段的通道閘處,人影幢幢。那條趾高氣揚的大狗,突然停止了對路人的吠叫,狗嘴嗚咽著,躲到了那個袒露胸毛的城防背後。
“喂,你們這些垃圾佬嚇到‘多利’了!”
那個城防說起話來,滿臉橫肉抖動,手的短棍高高掄起,嚇得周圍的路人紛紛散開。
他細小的眼睛瞪大了一會,然後放下短棍,轉身蹲下,碎言碎語地安慰著‘狗主子’。
“多利乖……我會保護你的……晚上給你喝肉湯。”
莫岑站在一邊,好奇地偷聽了一段,覺得沒趣,便隨著稀疏的人流穿過了鉻牆。
鉻牆另一邊的城市,仿佛是一個發育畸形的‘巨嬰’在大地懷酣睡著。
他走在混雜泥垢的道路上,附近的排汙口冒著嗆鼻的白煙。
低產區的路燈數量很少,散發的光芒不足以照亮四周,所以每走過一段路就會陷入短暫的昏暗。
道路兩旁有很多的鋼鐵長箱堆疊著,大多都是五、六個長箱疊合為一個整體,規模密集得有些誇張。
路燈照亮下,這些長箱好像每一個都有著各自的特點,比如眼花繚亂的漆色、塗鴉或是風格迥異的裝飾。
稍微鏽蝕的鐵皮上開著門窗,麵透出微弱的光線。箱與箱之間連接著樓梯、過道,偶爾有零星的人影從箱子走出,昏暗之中亮起火星。
莫岑的視線穿過這些鋼鐵之間的邊角,輕易就瞧見了不遠處那些立式建築亮堂堂的身影。
那是中產階級工作和生活的區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看待那的。
憧憬?
好像談不上,他習慣了在昏暗的環境下繪製地圖,與那些‘浪漫’的人聊天。
討厭?
這是在扯淡,如果真是這樣,他就不會冒著各種風險出門籌錢,就為了找一份福利、待遇更好的工作。
嗯……是一種什樣的感覺呢?
莫岑停在路燈下,一種突如其來的熟悉感覺,在腦後的頭皮上觸發。
痛痛……痛!
被‘襲擊’的他第一時間並沒有拉開距離,臉龐上的不悅在轉身的途中被理智壓製了下來。
“喲,是你啊。”
昏黃的燈光下,那人黝黑的皮膚像是被抹了一層油,莫岑剛才也聽見了從身後一路小跑過來的那個拉風箱似的喘氣聲。
“喲……你個頭,不是……約好今天來廠上班的嗎?”
那人氣籲籲,一臉快要虛脫的表情,仿佛剩餘的力氣都用在了說話上了。
“呃……皮墨,你介紹的那份工作不是特別的,或者說不是很有趣,所以……你應該懂得!”
莫岑像是耐心地解釋著,甚至怕朋友不理解,還特意指畫了一番。
“我懂了,調侃我很有趣對吧。”皮墨的情緒變得極不穩定,說話聲愈發的高昂,“你知道,我為了你找工作的事情,答應了那個帶班的婆娘什要求嗎!”
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莫岑像是猜到了什,道:“你該不會……”
“莫岑,我感覺自己不幹淨了,”皮墨眼飽含著淚水,聲音有些梗塞,“她的腳洗出來的水不僅渾濁,而且還發酸。”
莫岑陷入了沉默,片刻後,他向皮墨彎腰行禮,正經地道:“沒想到你獨自犧牲了那多,其實我已經想到了適合我的工作。
隻是沒來得及通知你,造成這樣不可挽回的局麵,我感到非常抱歉。”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