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衣女官安慰她,“別哭,這疙瘩病凶猛得緊,的確令人憂心。不過我倒聽聞近來陛下倒專門為了這怪病設了一個什‘鼠疫小組’,將這疙瘩病命名為鼠疫,道是老鼠到處跑,傳給人的。”
司設女官點頭,“陛下既已命大人們留心此事,那想必過不了多久,對症之藥便會出來,鼠疫定會平息。”
秀榮聞言,心頭頓感鬆泛許多,露出真心實意的笑。
她先感謝,“多謝姑姑開解,其實不瞞姑姑說,老母親已被官家接去治病,奴婢隻是想到母親生病卻不能孝順身旁,心頭難過,說來,是奴婢不懂事了。”
說完,她側身麵對乾清宮方向拜倒,口頌:“聖明無過陛下。”
兩位女官心滿意。
於是,司衣女官再與她多聊了幾句閑話,告知了她陛下近來在召集天下能人誌士之事。
本來,宮中之人不得妄議皇帝行蹤決策,但這旨意已過了明麵,隨便說說也不算什。
聽著,秀榮心頭思忖,問:“敢問姑姑,家頭連傳了幾代的鐵匠,可算陛下旨意頭的‘行業所成之人’?”
司衣女官點頭,“既已傳了幾代,想必也有些精妙。”
秀榮開心。
她家姐夫便是鐵匠世家,算起來已有百餘年家傳!
那她得將這消息快快帶給姐夫。
司衣女官看出了她所想,肅聲道:“你若想帶消息出宮,需得自明麵兒上走。不然被我曉得了,可是不饒的!”
一般來說,如果是開國鼎盛年間,皇城守備完善,宮人想出宮,亦或者想往外頭送什消息、遞什物件,自然千難萬難。
但隨著時日推移,皇城守備逐漸鬆懈,內部關係交錯,加上宮人們一代一代的熟悉鑽營。
到如今,皇城表麵上雖仍嚴格執行著宮禁製度,但實際上,能往外頭去的法子已有許多個了。
當然,這些法子都在下頭流通,上頭的陛下娘娘們是決計不會知曉的。
若有哪個宮人為著自個兒的前途,將這些告知了上頭的人,那便是背叛了他們自個兒,背叛了皇城內所有宮人。
因此,哪怕是皇帝身邊的掌印太監,皇後身邊的宮令女官,這些從底下一步一步爬上去的宮人,雖對這些事兒門兒清,但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絕不在帝後耳邊多嘴一句。
也因如此,司衣女官才會警告秀榮。
秀榮聞言忙答:“姑姑哪兒的話,奴婢進宮也這些年了,當然曉得!”
————
王鐵匠蹲在自家鐵匠鋪門口,吧嗒吧嗒抽著旱煙。
烏雲蔓延翻滾到他頭上,黑沉沉,眼看就要下場大雨。
風呼呼地刮,刮得他鋪子前頭支起的油布不停發出爽脆的響。
也刮得城門洞子邊上,那幾棵楊柳隨風亂舞。
王鐵匠遙遙看見幾輛掛著藍布的馬車,接連從門洞駛出來,停下。
專門候在城門邊上,還搭了個棚子的白衣醫者從棚頭跑出來。
先請下車上的人,進棚去換掉衣裳。
待人下光後,又提著木桶繞著馬車,忙忙外地噴灑幾遭木桶的藥水。
這時候,棚的人已差不多換好了衣裳,把舊的往外丟。
白衣醫者又放下桶,拿起根長木棍,把舊衣裳全部挑到火堆頭燒掉。
火焰熊熊燃燒,模糊了白衣醫者那戴著口罩的臉。
“見著那白衣臉上的口罩沒?據說是宮頭神仙傳出來的法子哩!”
有同樣蹲在邊兒上,捧著飯碗瞧熱鬧的鄰居朝那頭努努嘴。
王鐵匠卻看得牙酸。
他把煙杆在地上磕了下,“這好的衣裳,又沒爛又齊整,幹啥要燒掉!皇帝可真是怪得很!”
“嘿,”鄰居反駁,“可不關皇帝的事兒,還是那神仙的法子。曉得疙瘩病吧,說這樣兒就能防疙瘩病人傳人了!”
王鐵匠撇撇嘴。
“那逼著咱家家戶戶天天燒滾水洗頭洗澡,也是那神仙的主意?”
“我估摸著差不離。”
“活了這些年,頭次見著還管咱洗不洗澡的神仙,新鮮。”
“說著是神仙,我瞧,也就是哪個江湖道士。咱皇帝自小長宮頭,哪兒見過那些道士的戲法啊,隨便哄一哄,不就上當了?沒聽見戲文唱的,那般英明神武的始皇帝都被道士哄得團團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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