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類別:未分類 作者:作家DFxT9G 本章:二十五

    布穀鳥叫了。東地沙崗窯兒背風,陽光照射充足,地溫較高,莊稼成熟的早,可以開鐮收割了。

    袁國林家和袁誌家合用一個麥場,誌和誌強鳳蘭,提前把場地收拾好,又灑了水。就等著麥子往場拉了。有人腦子好用,看到了商機,用手積攢的一點錢買來了小四輪拖拉機,專門用來打場和收麥子。誰家如果沒有拉麥的車子,可以出錢用小四輪來拉。打場也是一樣的。隊的石滾稍加改進,就可以掛在小四輪的後邊,繞著麥場轉圈兒。這要比那套著牲口效率高多了。買車的人可以掙一點錢,群眾也解決了拉麥難打場難的問題。誌強家也不甘落後,他和父親袁國林商量,也買回來一頭大叫驢,這個家夥的個頭也很大,也是個五六歲的牲口,套上架子車,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勁。誌和鳳蘭本商量著,用新買來的車給誌強拉麥子,這樣一來,兩家都不用為收麥發愁了。鳳蘭當時不知道大伯家也買了一頭叫驢,買來騾子以後,她到大伯家去說收麥子的事。來到院子,大伯正在準備收麥的工具,磨鐮,拾捯桑杈,修掠等。她來到院子,忽聽見一聲驢叫,一驚,發現西院牆的棚下拴著一頭大叫驢。她問:

    “大伯,你們家也買一頭驢?”

    袁國林說:“往前不是要收麥了,拉麥方便哪。”

    鳳蘭笑笑說:“你看,我要是說了吧,就像是我賣能咧。我們家不是賣了二畝蒜嘛,我和誌商量了一下,托老鞭頭買了一頭騾子,我想著咱兩家拉麥都用,不可能割麥拉麥都是一天吧?總能錯開的。你們也買了,那中啊,咱們再找一頭牲口就能擱犋兒碾場了。”

    “這個事兒我也聽誌強說了,一頭牲口不夠用。俺家有十來畝地,您家有十來畝地,一頭騾子根本不夠用。就這也不算寬綽。恁媽有病,您伯年齡也不小了,倆妞又不會幹活,恁要是能騰出空了,就搭夜給他拉拉吧。恁婆不是個東西,她不是有病了嘛。你和誌商量商量,也不能眼看著他那幾畝麥焦到地呀。都看開一點兒,你們眼下好一些了,特別是你,你是村幹部,是黨員,不能忘了家,忘了困難群眾。不能叫街坊說閑話。”

    老村長發話了,他還能不記前仇,鳳蘭此時更是無話可說。她低下頭來,想著這件事情怎樣解決。她知道,誌那是肯定不會同意的。真要是如大伯所說,她就必須先做通誌的思想工作。她看了一眼大伯,歎口氣說:“大伯,這個事兒不是,要說也不是個難事兒,就是啥吧,前兩天,大妞誌蘭去俺家找了,傳達了曉和他奶奶的指示,先要二百塊錢,弄啥咧,買煙買酒咧,還買肉吃咧。另外就是,曉和他爺爺發話了,他家的麥得叫誌俺倆去給他收,他就不管了。俺倆要是不答應,就到法院去告咧。我和誌正等著她奶到法院告狀咧。我也想了,趁這個機會把事情都解決了。”

    “還有這事兒?咱袁場可真是出了您這一家人了。全莊也找不出第二家來。那要是這,你幫他再多,他也不知足。你給她弄來一個輪椅,她不承情也就算了,還借著這個輪椅發揮,說你們家有錢,還想訛上一筆錢呢。你先不用理他,最後看他們咋說吧。”

    “這樣也中,我回去和誌商量一下,準備著給他爺爺拉麥就中了。可是一樣,他不能蹲到家不動,領著倆妞在家歇,那要是這樣的話,把誌俺倆使死也幹不完咧活。”

    “要不叫誌平誌鵬都去幫忙,快一些。”

    提及誌平,鳳蘭又把前兩天去要錢的事說了。袁國林氣得直跺腳,他瞪著兩隻眼睛罵道:

    “他媽那個逼呀,這個孩兒我從小看著就不成攤兒!他咋學成這樣了。這都是跟他媽學成的,不用理他,叫他隨便折騰!都是啥東西呀!”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說完這些煩心事,鳳蘭想起一件事,就對大伯說:“大隊要報模範黨員,說是往縣報咧,非把我報上不可,我看就不用報我了,我是個新黨員,還是報誌豪吧。將來當個縣人大代表啥的,說不定還會有機會進步。我一個婦女家,能有啥出息呀,報了我指標就浪費了。”

    袁國林鄭重其事地說:“這個事兒是大隊研究的,也是公社的意見,不能隨便改。你將來還要報縣的三八紅旗手,將來還要擔任更重要的職務。報吧,這不能改。”老頭說的一本正經的,不容更改。

    “大伯,你看我這的一攤兒,到處亂冒煙兒,我哪還有空去想這事兒啊。”

    “家的事兒有誌咧,你不要過多去管。有啥事兒叫誌扛著,他是男人,一家之主,他總不能學你老公公吧?誌也是個有主見的人,他不會去做糊塗事兒。”

    爺倆說了半天,鳳蘭心這才算上好受了些,也有了底,她知道大伯站得高,看得遠,又有擔當,別看一個老莊稼人,心不糊塗。要不誌豪咋就非拉住他當大隊村長呢?

    回到家,開始準備下地割麥的農具。架子車上的東西都準備完畢,已經把騾子套上車到地遛了一圈兒。回來以後,把那些鬆的緊一緊,緊些的肚帶坐坡鬆一鬆。又釘了一個保護牲口屁股的架子,放在車轅上。一切都準備好了,兩口子就戴上草帽,坐上他們嶄新的架子車,到東地看麥去了。東地沙崗窯兒有三畝麥子,這的土質不是很好,化肥也沒少上,水也沒少澆,但是,土質不保,麥子的長勢,和西北地的比較起來,成色很一般。看看麥穗,也不是很飽滿,就跟貧血的人一樣。這和西北地的麥種都是一樣的,都是從公社種子站買回來的。看完了麥子,風蘭說:

    “誌,咱這一塊兒地不種糧食吧,我聽說種蘋果樹經濟效益也不錯,要不,今年秋天,咱們把這三畝地育成蘋果樹吧。這離家也不遠,十幾分鍾的路程。管理采摘都方便。”

    “中啊。兩三年就能結果了,到時候我在這搭個庵看著。”

    鳳蘭說:“咱們種莊稼,夠交公糧夠咱四口吃就中了,其它咱都種成經濟作物。我聽說種冬瓜也中。要不咱們明年再種二畝冬瓜,拉到城去賣,兌給收冬瓜的也中。產量高,也能賣個油鹽錢。去年,我見有人在自留地種了冬瓜,收入也不少。就是這東西太纏手了。”

    說著話,就坐上他們的騾子車準備往回走,那時候基本上相當於現在的小奔馳了。來到一個沙崗邊沿兒,那有不少青草,倆人割了些草,裝到車上,這都是喂騾子不能少的。回到家,誌在院子的樹蔭下,磨了四把鐮刀。鳳蘭有打算,兩個孩子放了麥假,她想讓兩個孩子跟去,體驗一下割麥的滋味。曉和已經高出鳳蘭半頭,二和也與母親一般高了。倆孩子自出生一來,還沒有去過麥地,更不用說割麥了。以前是集體,現在是剛剛分開,這些都是以後必須經曆的生活過程。提前介入,也讓孩子們知道,糧食來之不易呀。

    早上起了個大早,吃過早飯,一家四口人,戴著草帽,拿上桑杈鐮刀,到東地沙崗窯兒去割麥。來到地頭,把騾子拴在沙崗邊的一棵洋槐樹上。那也有草,有陰涼,牲口帶著車就能吃草,也能窩在地上乘涼。地開鐮的人家已經不少了,大家都在圍著自家的那二三畝地轉悠。

    趁著涼快,趕快動手割麥。這是分開以後第一次割自己田的麥子,感覺自然不同。曉和二和也拿著鐮刀,站在地,學著父母的樣子,彎下腰,吃力的割著。由於用力不得法,似乎割不掉。不像母親那樣,像羊吃草一樣,唰唰唰地往前走,那動作富有藝術性,像是舞台上的舞蹈演員在表演。曉和手上有點力氣,看著母親的動作,也學著往後猛拉,割了幾下,好像也掌握了一些技巧。不一會兒,身後頭也躺倒了一片麥子。就是放得有些淩亂。二和那就不行了,他割了幾下,效果不太好,那麥子就好像和他慪氣一樣,就是不肯掉下來。他累得滿頭大汗,在那喊叫起來:

    “媽,我割不動!”

    已經割出很遠的媽媽站直了,扭過頭來朝小兒子喊道:“你不用割了,別割住手了。你到南邊樹涼蔭歇著吧。別去騾子跟兒,它踢人。”

    割了一遭回來,太陽已經升起老高。照這樣的進度,估計今天一天能割下一半,甚至更多。

    “冰棍!涼甜的冰棍兒!”

    “媽,我吃冰棍兒!”二和在南邊地頭朝這喊起來。

    曉和也站直了朝弟弟喊:“你不幹活還吃冰棍兒,不給他買!”

    鳳蘭說:“你弟弟渴了,給他買一個吧。曉和,給錢,你們倆一人一個。我和你爸不吃。”說著,從兜掏出兩毛錢,遞給兒子。

    曉和接過錢,向南邊賣冰棍的走去。賣冰棍的騎著一輛自行車,車後頭帶著一個泡沫箱,邊是冰棍和冰糕。曉和來到車前問:

    “多少錢一個?”

    賣冰棍的也是個十幾歲的小孩兒,他回答說:“冰糕一毛,奶油咧。冰棍五分。要啥?”

    “冰棍兒兩個。”遞過去兩毛錢。

    賣冰棍兒的就遞過來兩個冰棍兒和一毛錢。曉和接過去,遞給弟弟一個冰棍,自己拿著一個,邊走邊吃。他來到母親跟前,把手的一毛錢遞過去說:“還剩一毛。”

    鳳蘭問:“你咋不買個冰糕啊?”

    曉和邊用嘴使勁吮吸著冰棍,邊含糊不清地說著:“太貴了。”

    這話從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口中說出來,鳳蘭心一酸,那眼淚在眼眶轉了幾圈兒,還是掉了下來。他看著孩子那瘦瘦的肩膀,心說,我可憐的孩子!自從孩子出生,很少有人給孩子買個冰糕冰棍。在老院的時候,孩子的奶奶愛用麥子換肉,但是,她從來不給孩子換冰糕,原因是她自己吃冰糕牙疼。所以,孩子很少能吃到冰糕和冰棍。曉和這個孩子也很懂事,他知道爸爸媽媽手沒有錢,就是看見有賣冰棍的在門口叫賣,也不吱聲。王鳳蘭想著,等一會兒賣冰棍的再來,就給孩子買一個奶油冰糕吧。

    快到晌午的時候,兩個孩子都吵著餓。誌和鳳蘭商量,先回去吃飯,吃罷飯再來割,今天還要保證把割下來的麥子拉回去。一家四口,戴上四頂草帽,顛簸著回家造飯。路上碰到不少鄰居,有的已經開始往場拉麥子,大部分都是人力拉車,也有用毛驢騾子拉的,不多。頭一年分開,大家手都還沒有攢住錢,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秋罷以後了。

    路上,碰見誌平,戴個草帽,他去地看他的麥子往家走。他看見大哥大嫂一家四口趕著騾車回家,心立刻就湧上來一股妒火,他老遠就朝車上的人高喊:“操點兒心,別叫拉翻了砸住人!”他惱恨大哥不借給他錢,那前頭借給他的那一百塊錢就更不用想了。

    車來到誌平跟前,誌很想用鞭子抽他一下。他瞪了誌平一眼,沒有說話。鳳蘭聽了誌平的詛咒,心傷得要死,她為他跑前跑後,搭工夫搭錢張羅媳婦,她還把那僅剩的百十塊錢瞞著他哥借給他翻拆房頂,他現在竟然這樣詛咒他們一家,恨不得他們一家翻車砸死。這簡直就沒有一點兒人性,更別說兄弟情了。等車來到跟前時,鳳蘭也不怕誌埋怨了,她對著誌平劈臉數落起來:

    “誌平,你也別這樣咒俺一家死了,你娶媳婦時我為你操心跑腿兒我就不提了,應該。你這個事兒我也不少往搭錢,去翠萍家那一次,買禮品我花了五十多塊,碾盤李還拿走俺一個大草籃,也值十好幾塊。我還請碾盤李吃過一回飯,那一次是在集上碰著了,說你結婚的事,連煙酒帶菜也花了十五六塊錢。你翻拆房時,我還把我賣的草籃雞簍錢全都掏給你了,也有百十塊錢。這個事兒你大哥到現在都不知道。這總共下來你算算有多少錢,你不是說賣麥還我咧,你看看啥時候還我吧。你趁著我死之前一定得把我的錢還給我。”

    “別想!”袁誌平大聲對著騾子車喊叫。“死你八個!我一分錢也不欠你咧!”咬牙切齒地對著一車人詛咒,不知道內情的人還以為他們有血海深仇呢。

    這時候,誌的肺都快氣炸了,他從車上跳下來,拎著鞭子就去追打誌平。一鞭子打在誌平身上,誌平一哆嗦,轉身就往西跑,邊跑還邊喊著:“死你八個!我一分錢也不欠你!”跑出去很遠了,還站在路上回過頭來喊著,“放著錢買棺材吧!”

    誌追不上誌平,他也沒有去追,他看著誌平遠去的背影,氣得渾身亂顫,他用鞭子指著誌平的後背大聲喊道:“小誌平,你聽著,這一輩子隻要我不死,你敢邁進俺家一步,我打折你咧腿!”臉上憋的通紅,兩隻手亂抖著,就如同那種低血糖症狀發作了。

    騾子停下來。鳳蘭擔心出什事,就催著誌上車,不要理這樣不知道好歹的人。“走吧,別理這一號人,這個袁誌平我看是沒救了。我看他以後還有臉去咱家不去了。”

    一家四口人,看著走在前邊大路上的袁誌平,毫無辦法。王鳳蘭那一顆善良的心,救贖不了這個極端自私扭曲的靈魂。隻要那顆貪婪的心得不到滿足,他立刻就會現出原形的。

    誌坐上車,看了一眼兩個孩子,兩個孩子的小臉都變色了。他們沒有見過爸爸媽媽這樣生氣過,他們驚恐地看著爸爸的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家人沉默不語。兩個孩子不停地看著父母,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一直來到街東頭,也就是他們家南邊的那條東西路上,正要往院子拐,忽然看見從西邊走來一個人,手拎著一個酒袋子,沉甸甸的,不知道邊裝了些什東西。來到跟前了,鳳蘭看見是袁小更迎著他們的車走來。小更來到車前站住,他仍舊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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