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姬公子突然道,“明明是北晉的曲子,怎混進了草原胡琴的意韻?燕先生去過草原?”
“雖然不是純正的北晉琴曲,”宴會下首位置,顧老開口道,“但王爺聽到了心想聽的,不是?”
作為淮王府的大客卿,顧老有資格坐在僅次於姬雲何與洛城的尊貴坐席。
“得在理。”姬公子閉上眼睛,“曲子彈得好,便是真的好聽,又何必吹毛求疵。”
湖底突然傳上一絲震動,水麵微微泛起一圈波紋。
顧老瞪圓眼睛,猛然抽身而起!
湖麵又一次劇烈震顫,幾尾金鱗龍須的肥碩錦鯉高高跳離湖水,尾巴脫離水麵的一瞬間,忽然炸開,破碎的鱗片與血肉碎骨漂浮著,如同湖上驟然綻放了幾朵鮮紅桃花。
王府內又掠出十幾位客卿,至少五品修為,其中八名分散在湖的東南西北,剩下的幾名羅列在顧老的身邊,神色具都凝重非常,隱含驚慌。
一名道士打扮的客卿沉聲問道:“怎回事?”
“不知道。”顧老搖搖頭,“按理,湖底的那位不應該還有力氣折騰。”
“當初便一刀殺了多好,”道士滿臉戾氣,“如今這樣囚禁著,整個王府都睡不安穩。”
顧老道:“殺不殺,不是你配決定的。”
道士啐了一口:“殺又殺不得,放又放不得,上一次為了重新鎮壓湖底這位,老子賠上了半條命。老子不幹了,這回由你打頭陣。”
顧老微微一怔:“老道,你做事忒不地道。”
話雖如此,顧老還是上前一步,站在距離湖麵最近的位置,凝神屏息,全神戒備。
整座湖如同一碗被劇烈搖晃的水,渾濁的泥沙翻上湖麵,浪花疊浪花,最後匯成滔的巨浪。一團明紫色的倩影忽然破水而出,曲線窈窕,容貌妖嬈,睫毛掛著幾滴晶瑩的水珠,紫裙在半空散開,如同一簇野蠻盛開的明豔紫羅蘭。
誰能想到,鎮壓在淮王府湖底的,竟然是這樣一名仿佛從古畫中走出的美人。
女子睜開眼睛,狹長雙眸中煞意畢露。她雙肩各釘有一顆鐵釘,連著兩根纖細的燦銀鎖鏈,一直連通到湖底的不可知之處。
“意郎!”女子淒厲大喊,撞向湖岸。
洛城失色驚呼道:“這……”
“殿下不必擔心。”姬公子神色如常。
這時,顧老袖袍之間風雷激蕩,倏然一掠而起,利箭般穿破如雨的水幕,殘影飄忽,衝到女子麵前。他掌中出現一張黃紙朱砂符籙,一掌拍出,印在女子光潔的額頭上!
一聲沉悶的撞鍾之音響徹雲霄。
女子明顯神誌不清,一揮雲袖,拂向顧老。顧老匆忙躲閃,隻是被衣裙的袖口略微擦到,體表一層層真元便轟然破碎,同時胸口盛開了一朵血紅的花,紮根在血肉,隨風輕顫。
顧老噴出一口鮮血,筆直砸入湖中。
“意郎!”
女子的聲音尖銳而淒慘,她撲向岸邊,肩頭的兩道鎖鏈那繃緊。
數不清的假山怪石被浪潮拍得粉碎,又被大浪卷回湖中。一股浪花拍向湖心亭,雖然被陣法阻擋,仍然有一陣水霧蒙上燕塵的臉龐。
燕塵全然忘我,十指如蝴蝶穿花,繼續彈琴。
他不停下,岸上的姬公子便依舊一副閑適模樣,甚至閉上眼睛,和著琴音打起拍子。
洛城看了看姬公子,又望了一眼湖心,咬咬牙,坐回坐席,握緊拳頭,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絲堅毅。
“辟屍千,祛除不祥!陣起!”道士一聲低喝。
守在湖四角的客卿同時點燃手中一張朱砂符,道士揮起一隻手臂,道袖飛出一柄桃木劍,橫飛過半個湖麵,刺中了粘在女子額頭的符籙!
隔空禦劍,至少要四品修為,而隔著如此遠的距離還能精確控劍,道士離三品山澤境估計也隻有一步之遙了。
女子嬌軀微微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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