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燕塵疑惑。
廝道:“這其實是一座聚音陣法,由四品境界的陣師設計,我家公子親自督造,隻需要極少真元,就能將亭中的樂聲傳遍湖麵。”
燕塵讚歎道:“好大的手筆。”
“陣法有兩重好處,”廝,“在這彈奏,既不會讓宴會的喧囂吵鬧壞了琴師的心境,又能營造出別樣的縹緲意境。”
“你似乎懂的不少啊。”燕塵揚眉。
廝笑道:“主子是音癡,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多少也要懂一些。”
湖岸那邊傳來一陣陣喧鬧聲音。
“公子他們回來了,我得去侍奉著。”廝,“先生您先養一養心境,等岸上三盞青燈亮起,就是您技驚四座的時候了。”
燕塵點點頭:“你去吧。”
廝回到船上,撐開竹蒿向岸邊劃去。
燕塵望著廝的背影,平舉雙手,袖管滑落,露出傷口結痂的掌心。獨自在湖心彈奏,這樣正好,可以遮住手臂,遮住昨夜在青花會受的傷。
至於那名廝,無論談吐還是伺候人的行為,看似熟稔而自然,實則破綻百出。錦雲尉緝凶的嗅覺比軍中獵犬還要靈敏,但隻論這偽裝潛藏的本事,比起赤影卻要差了十萬八千。
燕塵閉上眼,指尖摩挲著琴弦。
姬公子。
淮王姬雲何。
是的,他知道。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這是淮王府,也知道聚音的湖心亭。隨性灑脫的淮王爺,謫仙樓的主人,錦雲尉的指揮使,在影子眼中都不是秘密。有的人以為點亮了燈燭,就能徹底驅散黑暗,但有光的地方必然有陰影,光明與影子總是相伴相生。
整個南楚王朝,連赤影都捉摸不透的也就隻剩下三個人罷了:羽衣卿相,策上將,前朝先太子。他們身上籠罩著的,是最濃烈的夜色。
燕塵睜開眼睛,瞳孔映著湖麵,淡漠幽遠。
——
廝在登上岸後,沒有前往樂宴的所在,反而直奔王府東門而去。他和守門的家丁隨意敷衍幾句,出門走進街邊一家酒樓。
酒樓二層,雅間。
廝推門走進房間。一道瘦削的背影身披著暗紅色鬥篷,麵向窗口,背對屋門。他手邊擺有一隻銅壺,麵煮著一杯酒。
“你險些遲到了。”那人的嗓音很年輕。
“卑職的錯。”廝低垂著頭。
“你沒有錯,是我太心急了。有情況?”
“沒有。王府內一切正常。”廝道。
“一切正常,這便很不正常。赴宴的人是晉國的七皇子,影子們會按兵不動?繼續盯著。”
“是。”廝遲疑著,“隻是……淮王爺……”
“不用猶豫。淮王是錦雲尉都指揮使,但他並不了解錦雲尉,甚至連我們如何分工都不清楚。”窗口的人影擺了擺手,“你隻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情。”
“卑職懂了。”廝行過一禮,退出雅間。
那個人從椅子上站起,披風如同暗紅的瀑布,線條流暢,順直垂落,隻是上麵有多處破損,還帶著灼燒的焦黑痕跡。
酒已經熱沸了。他單手伸進滾燙的銅壺,直接抓出那杯酒,傾倒在地麵上,像是在祭奠著誰。
他緩緩轉身,一半臉龐沐浴在陽光,另一半隱藏在陰影下。
那是一張燕塵熟悉至極的臉。
那是凡之清的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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