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塔,第七層菩薩低眉像前,盤膝坐著一個人,麵覆慘白霜甲,身著墨綠長衫,肩膀繡有一條過肩龍,灰白長發在頭頂打了個發髻,插著一根枯木簪子。
這人正對菩薩像雙手各自掐訣,擺在膝蓋上,手指由白色變為紫色,最終再變為白色,如此反複,一縷縷黑氣從指尖冒出,駭人之極。
腳步聲打破寧靜,一個同樣裝飾,隻是身後背負著一把長劍的人,從陰暗角落走到他身旁。
負劍之人看了眼低眉的菩薩像,然後陰沉開口,道:“你不該擅作主張,對李長風出手。”
聲音回蕩在空蕩的塔樓,一股五形威壓降臨在那盤坐的人身上,頓時其指尖顏色變化停止,停在深紫色。
盤坐的人猛然顫抖不止,指尖浸出鮮血,竟不是常人的紅色,也非受重傷吐出的暗紫色,而是白色。
負劍的人冷哼一聲,繼續道:“主上已經做出決定。”
威壓不減反曾,壓迫得盤坐之人雙手無法繼續掐訣療傷。
“我並沒有錯!”怒吼似乎是從嗓子傳出的,盤坐地上的人影猛然抬頭,盯著那負劍之人,眼神怨毒。
“七十九號,你應該知道,擅自違背命令是何等結果,若是你可以成功困住他,不定還能將功補過,可你失敗了,你玷汙了主上賜予你的能力,”負劍之人不理會他的眼神,看著菩薩像,淡淡道,“菩薩低眉,是對世人的慈悲,主上憐你出力不少,故而免你一死,你該高興的。”
那個被稱為七十九號的覆甲麵具人死死盯著站著的身影,雙眼流出白色血液,咬牙道:“伏夜,你莫要仗著主上恩寵,便對我等如此妄為,若是主上知曉”
“若被主上知曉,我也隻是被剝去姓名罷了,無所謂的,反正,還能再拿回來!”負劍之人低頭看著七十九號,神色戲謔。
見他隻是盯著自己,他有道:“你這個連名號都沒有的,有什資格威脅我?”
“你該死!!!”
“我的確該死,可不是現在,現在,該死的是你。”
背後長劍顫鳴一聲,飛出劍鞘,被那名叫伏夜的抓在手,對著七十九號,一劍刺下。
“當”地一聲,墨綠長劍穿過頭顱,插在了地麵上。
銀城聲音幽幽響起,“主上留你一命,但不代表,你能繼續活下去啊。”
聲音回蕩在八方塔七層,久久沒有散去,趴在地上的人眼神怨毒卻黯淡,站著的人臉色虔誠,對著菩薩彎腰一拜,收劍離去。
“我在替你度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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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之中,柳冬陽最先回到屋子睡下,汀蘭扶著李長風躺在床上,將屋內收拾完後才回到房間。
之後三日,李長風一直坐在屋,不曾下床半步,不是他不想,著實是無能為力,早晚起居都是汀蘭幫忙照顧的,至於柳冬陽,每日醒來都該吃午飯了,根本指望不上,汀蘭為此還曾找過他,可並沒有什用,倒是李長風對此卻沒有半分不滿,反而笑著安慰汀蘭。
若柳冬陽這三日最大的作用,應該就是有事沒事就去屋子找李長風嘮嗑,南海北,奇聞異事無所不聊,李長風每次都會配合他,該吃驚的時候就張下嘴,該疑惑的時候就皺下眉,卻也沒有趕過他。
像這種閑散日子,李長風的確很享受。
這一日,陽光大好,照在院子,柳冬陽一人眯著眼靠在沒有台階的石台上,優哉遊哉地哼著曲。
屋門打開,走出一個人影。
柳冬陽看也沒看,出聲道:“他怎了,能走了不?”
李長風不話,靠在門上,看著把自己當成汀蘭的柳冬陽,一言不發。
“怎不話啊?”柳冬陽半沒等到回應,轉頭道。
看清是誰後,柳冬陽悚然大驚,張著嘴半沒出聲。
“怎,很驚訝?”李長風輕輕一笑。
“你怎能下床走了?”柳冬陽一躍而起,來到他身邊,左右打量著。
“你的語氣,好像很失望?”李長風眯起狹長的眸子,語氣玩味。
“哪哪,隻是你這也好的太快了,有點吃驚罷了。”柳冬陽連忙擺手,示意隻是吃驚。
不理會他的動作,李長風緩慢走到石台上,開口道:“多虧了汀蘭,否則也不能這快就恢複。”
“對啊,她人呢,怎今不在?”柳冬陽想起平日這個時候,汀蘭都不會出去,開口問道。
“不知道,”李長風搖搖頭,“我醒來就不見她,隻是看到桌上放著飯食和藥。”
“不是吧,她最近不會出去的,會留下來照顧你,直到你完全恢複為止。”柳冬陽看著他,挑了挑眉毛,神色古怪。
“咳咳,”幹咳了兩聲,李長風正色道,“她有她自己的事,不能一直待在這。”
“是嗎,她確定不是為某人去找接續經脈的法子了?”柳冬陽一臉不信,能夠打趣李長風,是他最高興的時刻了。
李長風笑了笑,不再言語。
柳冬陽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坐在他身邊,開口道:“你如今經脈盡斷不,還折了部分壽命,想來想要恢複,也很困難啊。”
“沒事,還死不了。”李長風並不如何掛心,隨意道。
“你是不上心,死了之後一了百了,把所有事情都扔在我們身上,”柳冬陽苦澀一笑,揉著臉頰,“可憐我年紀輕輕,就要給人送鍾了啊。”
李長風突然捧腹大笑,像是聽到了什大的笑話,“你?年輕?哈哈哈!”
“你笑什笑!”柳冬陽停下揉臉的動作,看著笑得躺在地上的人,“就老子這張英俊麵貌,是及冠都可以!”
“是是是,你最年輕,你最英俊了。”李長風由自不停的笑著,語氣中竭力表現一副我信了的感覺。
柳冬陽一陣吃癟,翻了個白眼,看著這個從相識起,便給他留下不苟言笑的感覺的人,隻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有點可憐。
驀地,他自己也笑了,看著笑累了的李長風,他也笑了。
畢竟,愛笑的人,運氣都不會太差。何況他們,都經曆過最艱苦、最絕望的時刻,相比以前,現在的他們,的確很幸運,既然幸運,就該笑出來。
畢竟,隻有笑,大笑,才能能夠讓仇恨你的人,感到痛苦。
兩個男人躺在屋前的石台上,痛快大笑著。
笑著笑著,柳冬陽停下笑聲,李長風轉頭看他,卻發現他一臉淚水,看著屋簷,不出聲音。
李長風頓時沉默,看著他流淚的眼中,他心中一陣抽搐。
像他們這樣的人,根本沒資格哭,無論何時,他們都隻有笑。
心再痛、再苦,表達出來的,都隻能是笑,隻有笑。
“你知道嗎,我也曾幻想過仗劍江湖,鋤強扶弱,也幻想過有一,能遇到一個溫柔女子,與她一起解甲歸田,隱居山林,”柳冬陽幽幽道,語氣平靜,“直到我遇到一個女子,一切都變了。”
“是那個叫月兒的?”李長風聞言道。
柳冬陽搖搖頭,道:“不是她,他是我後來遇見的。”
他深吸口氣,繼續道:“那次宗門盟會,全宗上下皆在雲川一崖,我就是在那次,遇見她的,也是在那之後,從到地,粉碎了我所有的驕傲。”
柳冬陽神色痛苦,眼神卻在追思。
“她叫還衣仙兒,人們都稱她為“商略雨”,可謂之驕女,”柳冬陽苦澀一笑,“隻是一次對視,我便如丟了魂一般,在盟會結束後,我獨自找上了她,,那時可真是年輕啊,不懂什情啊愛的,見麵就我要娶她,結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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