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對拜時,他便俯身輕輕貼了下謝冰妍的額。
看到這一幕,蘭兒心中五味雜陳。
若謝冰妍還活著,看到蕭墨炎這般待她,她會不會就沒有那多遺憾了……
謝延舟走了過來,將蘭兒扶起。
蘭兒擦了擦眼淚:“多謝公子。”
謝延舟望著蕭墨炎抱著謝冰妍離開的背影,心中泛澀。
他真不想謝冰妍到死都要被困在這薄情寡義的將軍府,還有那負心人身邊。
謝延舟收回眼神,將一包銀子塞到蘭兒手:“你雖不是冰妍的陪嫁丫鬟,但這年一直對她盡心盡力,這些錢拿去贖身,以後尋個好人家過日子。”
聞言,蘭兒立刻搖搖頭,將銀子還了回去:“奴婢不贖身,既然夫人回來了,奴婢就要陪著她。”
細雪飄落,未掃的雪道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蕭墨炎望著前方的落玉齋,慢慢停了下來。
他收緊手臂,不隻是怕冷著了她,還是想用自己的體溫捂熱她。
落玉齋一片死寂,往年這時開的正好的紅梅卻隻有光禿禿的枯枝。
蕭墨炎進了屋,抱著謝冰妍坐在床上,環顧著房間。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著這原本狹窄的地方大了許多。
那榻上再無人撐額小憩,那椅上再無人秉燭刺繡,那鏡前再無人綰發梳妝……
心口的沉悶壓得蕭墨炎喘不過氣,他低下頭,微顫的手僵硬地撫著謝冰妍冰冷的臉:“以後我隻要你一個人,你醒醒好不好?”
堂堂一品大將軍,此刻卑微的像是一個乞丐,祈求著一份施舍。
然而那雙緊閉的眼睛始終沒有睜開,慘白的臉沉默地宣告著他的哀求不會有任何結果。
夜闌。
府內無人敢靠近落玉齋,也隻有蘭兒端了盆熱水過去。
可見床上那石雕般一動不動的人,才收住不久的淚水又溢出了眼眶。
“將軍,讓奴婢替夫人擦一擦身子吧。”
聽見蘭兒的聲音,蕭墨炎黯淡的眸子亮了瞬。
他轉頭望去,血絲遍布雙眼:“你是她的貼身丫鬟,她是不是瞞了我什事?”
聞言,蘭兒愣了愣,緩緩低下頭。
“快說!”
蕭墨炎聲如洪鍾地斥責一聲,嚇得她兩手一顫,險些打翻了手的臉盆。
蘭兒跪了下來,哽聲解釋:“在您回來前,大夫說夫人肺體受損,兼及心肝,不過三月時日了,夫人想和您說的,可您卻……”
她忽然住了口,身為奴婢的她有些事不能說,但她卻還是忍不住去替謝冰妍委屈。
本就命不多時,夫君變心,又痛失一子,世間又有多少女子承受過這般痛苦。
蕭墨炎臉色漸白,似是在回想什。
半晌,他才啞著嗓音問:“她……恨我對嗎?”
蘭兒不敢回答,心中卻為謝冰妍倍感不忿。
一聲慘淡的笑聲後,她隻聽蕭墨炎語氣無力地吩咐:“你先下去吧。”
蘭兒猶豫了一瞬,起身將臉盆放好才轉身出去。
蕭墨炎放下那早已僵冷的手,擰幹了帕子,輕輕擦拭著謝冰妍的臉。
沒有血色的唇緊閉著,蒼白的臉泛著青色......
曾經鮮活美好的她,如今卻了無生氣。
蕭墨炎紅著眼,緊抿著唇,喉結時不時滾動,好像在吞咽著什極其苦澀的情緒。
許是因為征戰四方,早已習慣流血不流淚,蕭墨炎曾以為自己心中縱使再懊悔憐惜,但除了喉間沙啞地囈語,便無法掉一滴淚。
可現在,他也不明白那些透明的淚水是如何從自己眼眶溢出、再滴落到
是他錯了,他負了謝冰妍……
夜風瑟瑟,燭火搖曳。
屋外的蘭兒聽著麵傳來的一聲聲男人的沉甕嗚咽,靠在柱旁默默淌淚。
次日清晨。
一夜未眠的蕭母倚坐在榻上,滿臉倦色地撐額小憩。
千算萬算,唯獨沒算到謝冰妍會是慕丞相失散多年的女兒。
如今騎虎難下,人來了親也成了,總不能再把人給送回去。
這時,一個丫鬟走了進來,麵露急色:“老夫人,將軍病了。”
蕭母聞言一怔,也顧不得什忌諱,起身便往落玉齋趕。
不想進了房,便見蕭墨炎摟著謝冰妍躺在床上,無法診脈的大夫無奈地站在一邊。
她戰戰兢兢地側過臉,不願去看謝冰妍那死灰般的臉:“趕緊把人給拉開。”
聽了這話,幾個丫鬟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蕭母又斥了一聲後,她們才硬著頭皮走了過去。
然而蕭墨炎的雙臂像是已經鑲嵌在了謝冰妍身上,怎也拉不開。
幾人拉扯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撐開他一隻手。
大夫上前準備把脈,可看見謝冰妍時,不由嚇了一跳。
這女子麵色青白,顯然是已經斷氣多時了。
身後蕭母不滿的輕咳讓大夫回過神,他開始收回目光,專心地為蕭墨炎把脈。
蕭母皺眉看了眼謝冰妍,手飛快著纂動著佛珠:“哎,真真是晦氣。”
好在蕭墨炎隻是染了風寒,隻消吃幾服藥便不會有大礙。
待大夫走後,蕭母沉著臉望著被蕭墨炎死死抱緊的謝冰妍好半天,才吩咐道:“來人,把將軍挪去別院。”
謝府。
枯枝因風微微擺動,屋內炭火早已熄滅,絲絲寒意滲進房中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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