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笑中含淚，有嚎哭大叫，有哭喊大鬧，數不可勝數。

    哭，不隻是因為心中苦，雖然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隻是因為心中苦，才會忍不住哭的。

    女孩子家哭應該是嚶嚶低聲，梨花帶雨。稍微豪放點的，大多是號啕大哭不顧妝容，或是遇上了忍無可忍的事兒，便是哭喊大鬧以泄心中憤恨……這些都是女子。

    你可見男子哭？相信每個人，實實在在的每一個人，偶爾都會見上那一兩次。

    什男兒有淚不輕彈的，都是大白話，空話，屁話！若是未至掏心而交的地步，任誰也不會無故在人麵前落淚的，更何況是男兒。

    男兒不哭，隻落淚，止落淚。能做到這些的，大多是擁有著一身年輕健壯的身子，一股永不言敗的衝勁，比擬來，就像是百年老樹，枝葉繁茂不顯朽，即使出現了幾片枯葉，也不肯輕易落下，非得等到狂風暴雨加驟而來，才得齊刷刷落下。

    男兒如老樹，老樹不落葉，落葉則紛揚地間。

    年老以後，還能否保持著一顆年輕時候不服輸，不服命的氣勢？

    黃老爺子找到黃鳳鳳了。

    黃老爺子很狼狽，很狼狽，若是往臉上塗點泥灰，走出去是要被當成叫花子的。但是黃老爺子還是黃老爺子。

    黃鳳鳳的衣衫很幹淨，很簡單，沒有往常的繁雜打扮。長發披散開來，均勻攤在身下。麵頰很是幹淨，額前的發梳好，撇在耳畔，身上還散發著花瓣的清香。她的樣子很是安靜，漂亮。雙眼微微睜著，睫毛顫動著，卻是一直沒有睜開眼，很安靜。黃鳳鳳不像從前的黃鳳鳳。

    黃鳳鳳是個大姐，眾人皆知。

    她是黃老爺子最寵愛的女兒，眾人皆知。

    她是什事都敢幹的黃家大姐，眾人皆知。

    眾人皆知。

    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黃鳳鳳從來，從來沒有哭過。

    黃老爺子曾經，在黃鳳鳳還的時候，答應過她娘，這輩子，決不允許有任何人欺負鳳鳳，鳳鳳一定會開開心心，不會讓她哭。

    學堂的那次，黃老爺子的怒火讓整座城所有人，見識到了黃鳳鳳在黃府的地位。

    從那以後，黃鳳鳳再怎欺負人，也不會惹來任何的回應。況且，黃鳳鳳女孩子家，就算學了些壞事，也用不到人身上，黃鳳鳳所謂的欺負，就是當著人的麵大聲叫喊，大聲罵，尚且罵聲中找不出髒字汙詞，都是些強撐著的言語罷了。

    她是個少女，受盡寵的少女，對城之外，對江湖——一無所知。

    黃老爺子曾經走過江湖，闖過江湖，像每一個江湖人一樣普通。老爺子年輕時候，也憧憬過大俠，向往過“仗劍走涯”，“路見不平拔刀助”的俠客。

    最終，無奈論是憧憬，向往，熱衷，總歸是平淡了下來，在偶然的機遇來到之時伸出了手，抓緊了，日漸有了家底，最終在萬古州呆下，有了後來，如今的黃府，也有了黃府之名在城勝過縣尹之威。

    黃府雖不至於一手遮，卻也不差多少。

    如今黃鳳鳳毫無反應地躺在床上，也是因為黃府之威，不足以讓這些江湖人，這些亡命江湖人感覺到害怕。

    老爺子耳畔突然想起了黃鳳鳳的怒罵：

    ——“黃老家夥，你給我買的是什破琴，弦都能彈斷，娘的不彈了！”

    ——“好吵啊好煩啊。”

    ——“讓你去看就去看，哪來那多廢話，快滾去看看！”

    黃老爺子一回神，看見的，依舊是毫無變化的，安靜躺著的少女。

    黃老爺子的眼眶早已紅，止不住地湧出著淚水，一滴一滴，劃過蒼老滿是皺紋的的臉頰，沿著下巴，滴落在衣衫上。

    黃老爺子沒哭，老爺子隻是落淚了。

    隻落淚。

    淚不止。

    年輕人背著少女入了客棧，少女像是睡著了。他本打算將少女扛著回來，怕是因為姿勢太過顯眼，叫路人看見了，到時候一傳十傳百，弄的都是人，那後果就不容易收拾了。

    至少年輕人還不想讓與少女一起來的，與自己年齡相仿的那家夥找上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