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距離拉遠,毓秀自覺漸漸看不清阿娘的臉,看不到阿娘的靈魂,看不透阿娘的心……定格在毓秀眼的,最後,隻剩一個紅背影。
毓秀知道,往後餘生,阿娘和她最愛的秋葵花隻能活在自己的記憶當中了。
毓秀心道:“阿娘,永別了!”
劉小娘心道:“女兒,阿娘謀事不成,對不住你們,日後你們姐妹相伴,彼此照應吧,阿娘在黃泉之下……”
有什,比這無聲的“死別”更叫人難受呢?
和興堂外,眾人皆被毓秀、夢秀的哭喊感染,有的暗暗感歎,有的默默落淚。
待毓秀、夢秀一眾消失,和興堂上,劉小娘又恢複了最初那副高傲的神情,她昂著頭,大有蔑視一切之氣勢。
燦秀瞥一眼她,無奈地歎口氣。
張大娘子心軟,看到三女兒毓秀麵如死灰,她不禁紅了雙眼,手的羅帕上粉淚點點。
見狀,燦秀隨即走到母親身邊,一邊給母親擦淚,一邊安慰道:“母親,別哭了,莫要傷了身子。”
燦秀不知道勸了是否有用,但覺自己今日需主動承擔些什才好。
這時,慎媽媽端了兩碗順氣湯過來。
可是,父親、母親都不喝。
燦秀知道,父親、母親這一次真的被氣傷了。
一園子的女兒,花朵一般,還未綻放的女兒,被悉心教養十來年的女兒,錦衣玉食養著的女兒……萬一,萬一……想一想,別說父親、母親,就是自己這個從二十一世紀來的穿越者,也無法冷靜待之。
這些年,燦秀與姐姐妹妹有了很深厚的感情,雖然不是親生的兄弟姐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人的感情,豈能隻困於“血緣”二字?
這個李小娘,真真是可惡至極!
燦秀把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到了劉小娘身上,又一次動了殺心。
和興堂上,燦秀又勸了一陣子,父親、母親才稍微緩和一些。
張大娘子歎口氣,看向皇甫嘉,言道,“官人,我是萬萬沒想到這個劉氏賤人敢如此行事,我實在……實在愧對官人,此事,若非燦哥兒提前知曉了,咱們家的女兒不知道會遭遇什啊……”
說著,說著,張大娘子又哭了起來。
皇甫嘉本就生氣,心中對劉小娘又無餘情,被大娘子這三番五次的粉淚惹得心酸,於是直直地盯著劉氏罵道:“賤婢,你可知罪?”
劉小娘狡辯道:“知罪?什罪?憑那一張紙,你們便想定我的罪?做夢!便是到了閻王殿,我也不認!”
她的聲音格外大。
此時,劉小娘垂死掙紮,隻能靠這個給自己壯膽了。
劉小娘知道,自己和主君的情分還不足以叫他饒過自己。
況且,這個主君當真是心地慈善嗎?當真是懸壺濟世、醫者仁心嗎?他若真善,便不該打死李小娘!
見劉小娘不認錯,還狡辯,皇甫嘉氣得跺腳大罵道:“你為何要如此做啊?為何!你個賤人,做都做了,還因何狡辯?”
“為何?”劉小娘生氣地重複這兩個字,盯著主君,失望地看了片刻,隨後一抬手,用力一扯,把自己耳垂上的那一對瑪瑙耳璫扯下來。
瞬間,鮮血如注。
見此,堂上眾人都大吃一驚。
劉小娘道:“這人人豔羨的富貴,不要也罷!”
說著,劉小娘把帶血的瑪瑙扔向皇甫嘉。
那瑪瑙,一個落到地上,一個碰巧落在皇甫嘉的右手背上。
這是多年前的舊物,皇甫嘉哪還認得?
因為嫌棄那血,皇甫嘉隨手一抬,把瑪瑙耳璫甩出去,一絲鮮血在半空劃出一道微弱的弧線,隨著耳璫著地的一聲輕響而消失。
這一聲響,叫張大娘子感同身受。
這一對瑪瑙耳璫,皇甫嘉不記得,可張大娘子忘不了,這原本是大娘子的陪嫁之物。
當初,因劉小娘懷了二胎,外頭算卦的說是“必是兒子”,皇甫嘉很高興,就從大娘子的妝奩了擇了這一對寶貝恩賞劉小娘。
故而,看到劉小娘的作為,張大娘子懂了幾分,心道:“這劉小娘,對主君大約又愛又恨吧。”
那一聲響,叫劉小娘徹底認清了主君。
劉小娘心苦歎道:“主君啊,你原是冷酷無情的啊,冷酷無情!”
看到落地的帶血耳璫,劉小娘覺出主君待自己沒了一絲情意,於是陷入深深的絕望之中。
這絕望,小娘先前未曾真切地嚐過,她知道主君不愛自己,可內心深處總免不了還有些盼望。
然,今日嚐了這絕望,劉小娘方知“心如死灰”一詞的分量。
“兔死狐悲啊!兔死狐悲……”劉小娘先是喃喃自語幾句,而後像瘋了一般吼道,“皇甫嘉,你打死李小娘,不就是叫我們看不到活路?你個偽善的人,你個騙子……張氏大娘子,你可是當我們是豬狗一樣?我嫁到皇甫家,我出過幾次門,大娘子你數得過來……你數得過來啊……我們不是豬不是狗,不是叫你們圈養在一個一輩子看不到明天的地方……你們這群偽善的人,你們這群騙子……”
劉小娘一邊哭訴一邊喊,瘋瘋癲癲。
張大娘子害怕小娘再說出什胡話,急忙示意慎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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