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雁南飛,哀哀北望,蟄蟲坯戶,無處可藏。
昨朝南風連夜雨,天明仍是雨綿綿。李逋從供桌上醒來,伸伸懶腰,隻覺身上黏糊糊的。
“起床,起床,還要趕路那!”李逋拍打這供桌,半晌從供桌下扔出來個蒲團。
“殿下讓我再睡會,昨天下山累死了。”
“你在外麵不要再喊我殿下,會讓人起疑的。”
“好的,傻二郎。”
“你再叫小時的外號,我跟你翻臉。”
“沒問題,傻二郎。”
李逋撩起桌簾,拿起蒲團就打。閻清也不甘勢弱,兩腿踢的供桌吱吱亂響。
“佛家淨地,不可喧鬧。”這時佛像後走出來個老人。這老人瘦瘦幹幹,穿這身洗的泛白的儒袍,躬這背拿著書走佛前。
李逋想要從供桌上跳下來,卻不料桌腿突然折斷,連人帶桌砸到閻清身上。
“哎呦——娘啊,李二郎我跟你沒完!”
李逋爬起身,見閻清鼻子又紅又腫,流了一臉的血。忙拿出手帕給他擦血,閻清推開他說:“這是你昨天拿來擦腳的!”
“寶貝,看來隻能用你了。”閻清從懷拿出個肚兜,捂住鼻子,臉上露出**的神情:“啊,香!”
“我說二位,鬧夠了?鬧夠了就走吧。我這廟小,再讓你們折騰一夜,估計廟都要塌。”
李逋行禮道歉,問:“敢問老丈這是何地,距離華洲多遠?”
“這是平安村,老夫沒出過村子,不知華洲在何方。”
“平安村?我在地圖上沒見過這個村子。”閻清嘟囔著,就見老者撿起桌腿,將二人轟出去。“點了石炭,吃了貢品,毀了供桌,年紀輕輕連個‘謝’字都沒有。趕緊給老夫滾!”
“哎,老頭,本公子什出身,憑什跟你說謝,你受的起嗎?我告訴你,我是在你廟受的傷,當心拉你去見官,我訛死你!”李逋沒等閻清說完便捂住他的嘴,給老者道歉。老者隻是冷笑兩聲,轉身回到廟。
李逋正色說:“閻清,我告訴你,咱倆遲早死在你這張嘴上。你若真放不下身份,就還回長安過你的逍遙日子,何必跟著我受罪!”
閻清突然帶哭腔,問:“我一家子都被神策軍撲殺在私獄中,二郎告訴我該如何回去?”
李逋啞然,長歎一氣,抱住閻清,說:“放心,咱們遲早會回來報仇!”
閻清轉涕為笑,說:“大男人摟摟抱抱怪別扭的,放開我,你臭死了。”李逋也笑了出來,這笑容雖然苦澀,但聊勝於無。
“餓嗎?你在這等會,我去問問那老丈討些吃的回來。”李逋躡腳腳進入小廟,見那老丈正拿著小石錘修理貢桌,也不敢靠的太近。遠遠行禮,問:“敢問老丈,還有吃的嗎?”
“山上有紅果、野棗、板栗,公子可自取。”
“雨下不止,安能入山?”
“出廟往南,村子西麵,第四棵棗樹下有戶人家,男主人姓雷,愛扶貧濟困,去哪能吃個飽。”
“謝謝老丈指點。”李逋出廟,閻清對他說:“你也真放的下身架,要我,哼。”
“那能怎辦?我早看開了,什尊貴不尊貴的,人啊都一樣。”
“哎,別灰心喪氣,多笑笑。一會我去敲門要吃的。”
這小廟坐落平安村北,往南約數十步,有一潭丈許寬窄的積水池。二人提著鞋子,淌過池水,又走百餘步便看到人家。小村子四麵環山,村居分布好似個圓陣,當二人進村後,才發現村中並無主道,隻有‘丁’字小路。二人沒走幾步便進死胡同,轉迷方向。
“那老…老丈怎跟你說的?”
“他好像是說左數第四家。”李逋一拍腦袋,說:“看樹,看樹。”李逋爬到石磨上,往西數到第四顆棗樹,心中暗暗記下方位。很快就來到了那老丈說的‘好人家’。正要上前敲門,隻能小院內傳來個粗莽的聲音。
“什!外麵來的?奶奶的,小山,老子的弓那!爹宰了它給你燉肉!”
李逋咽咽口水,扭頭跑回牆角,把閻清推上前:“該你了,該你了,你剛才不是還說你去嗎。”
閻清也心中嘀咕,見用木頭紮成的院牆不高,便跳起來望院子瞅。恰逢那家男主人從屋出來,與閻清打了個照麵,怒喝道:“那家賊子!”
閻清登時就竄,喊道:“娘誒!是個黑熊精,殿下快跑!”
李逋也被他嚇住,剛要走就聽‘崩’的聲,一隻石箭射在他腳下。
“站住把話講清楚,再跑我就不客氣。”
李逋抹過身子,見棗樹下立著個八尺高的漢子,又壯又黑,好似從炭爐爬出來的一樣。
“壯士,在下李逋,誤進本村,實在饑餓難耐,故想討頓飯吃。”
“那跑什?”
“壯士太過魁梧,讓人難免心生懼意。”
“你說話文縐縐的,跟那廟的老頭差不離。”那壯漢指著藏在不遠處的閻清,喊:“那賊頭賊腦的小子,給俺出來!剛才你叫我什?”閻清怯怯走出,湊到李逋身後,探這腦袋說:“我說壯士長得,就像山一樣雄偉!”
“哈哈哈!進屋吧。還站著作甚?等老子請你們嗎!”
二人硬著頭皮進院,院子中有三間小房,均由石塊壘成厚牆,以原木為頂,上蓋瓦當,雖然低矮,但顯得十分敦實。李逋彎腰進屋,見屋中擺這石爐,石爐中正烤著幾個山芋。石爐旁坐著對母子,見生人進來,神情顯得有些局促。
“俺叫雷大山,兩位坐。”雷大山解下牆上掛著的獸皮鋪在地上。
李逋撣撣身子,坐在石爐旁,掃了眼屋子。這屋除的石爐,別無家居。牆上掛著鹿角,鳥羽,野豬牙,還有張油光發亮的熊貓皮。
“婆娘你先取酒招呼兩位,俺去整點好肉。”雷大山說著提著利刀走出院子。
“你們是山外來的嗎?”火爐旁那孩子忽然問道。
“小山,別多嘴。娘去取酒,芋頭烤好了先給兩位公子吃,知道嗎?”等母親走後,那小孩湊到閻清身旁,又問:“你們是從山外來的嗎?”
李逋說:“是,附近村子的。”
“俺們的先生也是從山外來的;可先生病了,好久沒來教書。你們認字嗎?能教俺嗎?俺叫雷小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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