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自蕭關起戰塵，河湟隔斷異鄉春。

    漢人學得胡兒語，卻向城頭罵漢人。

    使團出村後，行進約有二十，便見前方行來回鶻馬隊，大概有十幾人的樣子。蘇牧暗中令人戒備，待回鶻人近前，隻見為首之人，麵相雍容，長胡束發，頭戴三尖冠，身著圓領窄袖，赭色大團花長袍，帶佩解結錐、短刀，鞍掛牛角弓、雕翎箭等物。身後諸騎兵則頭戴氈帽，身著圓領短袍，弓、刀之物皆齊備於身。

    “你們是漢人吧！”回鶻騎兵中走出個回鶻人打扮的漢人官吏。

    蘇牧忙說：“是，大人，我們是來通商的漢人。”

    那漢人官吏走到首領跟前，用回鶻語說：“主人，他們是來通商的漢人，您看這些馱馬上滿滿登登的，何不把留下來。”

    “他們既是來通商的，肯定安西候趙瀚派來的人。要是把他們劫下，可汗會怪罪我們族帳。”（回鶻語）

    “主人說的是。”那漢人官吏策馬來到蘇牧跟前，挺直腰板，俾睨這使團眾人，說：“我家主人高興，說放你們走，不過多少也要意思意思。”

    蘇牧聞言，讓米克將綁著河西豬肉的馱馬，送到回鶻人那。漢人官吏說：“主人，這是商隊對咱們獻禮。前麵不遠還有個村子，那的姑娘，定能讓兄弟們滿意。”（回鶻語）

    回鶻騎兵走後，使團正要啟程，米克神色鬱鬱來到蘇牧跟前，將回鶻騎兵要劫掠村子的消息告訴他。蘇牧叫來李百戰讓他前去探查情況，米克也主動請纓願一同前往。

    路上，李百戰問他：“你這惜命的家夥跟過來作甚？”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別給老子拽文的。”

    “你爹我願意！”

    兩人加鞭數次，卻沒有趕上回鶻人的馬。大約快到村子附近，李百戰爬上山崗，遠遠就看到村中火光熊熊，冒著滾滾黑煙。而那些回鶻騎兵正舉著明晃晃的馬刀，圍著村外跪成一團的村民，厲聲喊叫：“呼欄——呼欄！”

    回鶻人拽出先前那肩骨被鐵鉤洞穿中年男子，用馬刀砍下他的頭顱，逼迫村民們乖乖交出年輕女子。李百戰忍無可忍，橫刀出鞘，縱馬而下，衝著那回鶻頭領殺來。

    回鶻騎兵大驚，還未搭弓，李百戰便已衝到眼前。隻看橫刀掠過，那回鶻首領若非身穿鐵甲，定被斬落馬下。

    “好膽！好身手！”（回鶻語）

    李百戰勒馬回頭，正想再次衝殺，卻隻覺身下一沉，滾落在地。他的馬已被敵人射殺，麵對這十餘騎向他圍來，李百戰舉起手臂，擋住麵部要害，盯著對方馬蹄準備再次出擊。那怕死，他也要在這些失落異鄉的同胞麵前，表現出唐人的無畏，他會用鮮血證明，當今朝廷不再懦弱！

    當回鶻人要齊射時，突然隻聽米克在身後大喊：“把弓箭都放下！”（回鶻語）回鶻騎兵回頭隻見，對方不知何時又來個幫手，還劫持了他們的首領。

    “都下馬折弓！你們不想要你們首領的命？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回鶻語）

    回鶻首領顫抖的大喊：“我族隻有馬上的雄鷹，沒有下馬的羔羊，殺了他們，用他們血來祭奠我的亡魂！”（回鶻語）回鶻騎兵聞聽，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米克說：“與其僵持著，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回鶻語）

    回鶻首領的脖頸感到刀尖的冰冷，說：“交易？”米克指著李百戰和村民們，說：“沒錯，用你的命，來他和這些村民的命。”回鶻首領露出猙獰的麵孔說：“沒問題，不過我要你留下，你的命加上我的命才能換他們的命！敢不敢？”

    “我是個生意人。”米克自嘲一笑，說：“這生意——值！”

    回鶻首領聞言，向天盟誓。米克放開他，回鶻首領命令眾騎解開對李百戰的包圍。米克牽這馬，扶他上鞍，說：“你快走吧，告訴蘇牧大人，米克不能再回使團。”

    “要走一起走！”

    “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我已經決定投靠回鶻人，這些村民，首領答應我不會再傷害他們。”米克說：“百戰兄，上次是我不好，對不住了。”說完，米克衝馬臀抽了一鞭，李百戰喊道：“好兄弟，保重啊！”

    米克淚別，走到回鶻首領馬下。回鶻首領，說：“你是個漢子，我烏日阿洪敬佩你的膽量和義氣，可我不能容許一個威脅過我的人還活著。”回鶻騎兵下馬將米克處死。

    米克死後，回鶻首領看著這些依偎在一起村民，令人將年輕女人挑出來綁於馬後，其餘老弱婦孺則全部殺死。鮮血染紅草地，村莊化為灰燼，天空下起了黑色的雪。

    而李百戰逃出生天後，因負箭傷，沒走多久便昏厥於馬背之上。

    再說蘇牧見李百戰和米克許久未歸，心知不好，便令眾人加速行程，卻沒想到還是被回鶻騎兵追上。眼看無路可退，蘇牧隻好拿出節杖，說：“吾乃唐朝天使，奉命來見回鶻可汗！”

    曾被米克劫持的回鶻首領烏日阿洪，本已心生殺意，可看到節杖時猶豫了。他帶領騎兵押送這使團趕赴山丹王城，回鶻可汗仁裕聞訊，率眾宰相與臣民夾道出迎。

    待到王城，蘇牧隻見這座城，牆高四丈有餘，層層夯築而成，牆內摻雜紅柳、蘆葦、芨芨草等植物莖杆，顯得堅實渾厚。城中碉樓、望塔據高過城樓，塔頂還插著回鶻鷹旗。

    夏凡低聲問無爭：“夫君你覺得這座城牆像什？”

    無爭想了想說：“遠看就像一個貝殼蓋著一個貝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