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醫院給出的診斷報告顯示梵睦萊身體缺失了大量的器官，拍出的X光片上所呈現的人體結構已經稱不上是“人”了，肺部，胃部，腎髒，大腸小腸，總之凡是被目光一掃而過的地方沒有一處是完整的，有的部位甚至被縮減了一半！

    並且其中沒有用任何人造的機械器官代替，真不知道她是如何挺過來的。

    醫生又指出她的大腦，小腦和腦幹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幸運的是，以她此時身體參差不齊的器官還能勉強維持生命，但按目前的腦出血量，大概率會導致其成為植物人。

    阿艮尼斯聽這話瞬間像一灘泥巴一樣被重重地拍在了地上，兩眼空洞洞的，那本屬於青春少年的活力眼光也消失不見了。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梵睦萊已經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唯一可以在他傷心時聽他哭訴，生氣時聽他宣泄，受挫時安慰他的人了。

    現在，這僅存的一絲希望被毫不留情地奪走了。

    他甚至產生了一點自殺的念頭，因為這樣，他就可以繼續依偎在奶奶的懷了。

    沉默片刻後，醫生將一塊紅白格子的手絹交給了阿艮尼斯，說是在死者的貼身衣物發現的。

    阿艮尼斯接過來摸了摸，感覺麵硬邦邦的，打開後發現麵被裹著一個黑色磁塊，那是梵睦萊的私人賬戶。

    通上電後，一塊全息投影屏顯示麵存有一大筆錢，都是梵睦萊賬戶上新打進來的錢，可係統並沒有顯示付款方是誰，隻出示了時間，是車禍發生前的5分鍾。

    這時，幾名警察走了進來。

    醫生掀開梵睦萊蓋住腳的那一部分被子，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殘缺不齊，枯骨般的腳，傷口還是新的，幾塊白點從黑紅的爛肉露出來。

    “你好，我們是貧民巡邏局的巡邏官，我方部門通過調查車禍附近的監控發現，在事發前，你的奶奶是從一條廢棄的小巷中走出來的，並表現出嘔吐，瘸拐等症狀。我們已派人搜索過那片區域，目前沒有任何發現，但依據現狀，我們推測梵睦萊剛剛進行了非法販賣自身人體器官活動，腳上的新傷口就是最有力的證明，賬戶上的錢也應該是販賣器官得到的報酬。”

    阿艮尼斯的腦袋仿佛被一隻鐵錘狠狠敲擊，恨不得直接被敲碎。

    他明白了，哪有什遇到的好心人，隻是奶奶走投無路碰到一些貪圖利益的惡鬼罷了。那一分一毛都是奶奶身上的一滴血，一塊皮！

    “現根據法律規定，我們將沒收梵睦萊通過販賣自身器官所得的錢財，同時我們也會給予你應有的賠償，你放心，肇事司機已經被逮捕，非法分子也終會落入我們的法網之中。”

    阿艮尼斯竭力張開哭得紅腫的眼看著他們取走賬戶中幾乎所有的錢，又打進來不到取走錢數百分之十的補償金。

    大半條生命的價值甚至比不上6根腳指頭。

    自那以後，阿艮尼斯每天放學後都去挨家挨戶幹雜活，替別人打工，賺取零碎的錢。有時幹得不好還會挨到點老板的痛罵，脾氣實在是不好更是會動手打人。

    大概過了兩個學期，他忍受著無盡的屈辱終於賺到了足夠的錢，日複一日，也漸漸接受了事實，盡管它很殘酷。

    他用這筆錢加上補償金將奶奶的病床和可再生營養液轉移到了家。因為這樣就不用再每天幹完雜活後走遠路去醫院看望奶奶了。

    阿艮尼斯撕開人造奶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要是在以前，他也許會拿給奶奶喝，縱使早已料到奶奶會笑嘻嘻地擺擺手說奶奶不喝，他也會這做。

    但轉眼看現在，奶奶似乎不需要這包人造奶，因為奶奶有可再生的營養液，他也就肆無忌憚地喝了起來。

    前麵是一條漆黑的胡同，進去後拐幾個彎就能回到租的房子了。

    阿艮尼斯跟著音樂扭動著身姿，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他所戴的頭戴式耳機是從垃圾堆翻出來的，當時這個破敗不堪的玩意兒連乞丐見了都一臉嫌棄。

    他卻到處翻找，找來兩塊強力磁鐵，又用一根銅條和幾條廢棄的導線製作一個簡易的發電機。

    當耳機震動的時候，麵的銅條也在跟著晃動，從而切割磁塊的磁感線，利用電磁感應以此來生電，使耳機重新運作起來。

    這也是他為什要跳著舞回家的原因之一。

    阿艮尼斯在小時候就有修東西的天賦，就算是一塊複雜的老式手表散落成零件，他也能拚湊起來，但到最後不知為什會剩下一些部件，而表卻好端端地走著。

    這部耳機隻有幾首被時代淘汰的嘻哈歌曲，他就每天在這幾首僅有的曲子中循環播放。

    他剛想拐角進入胡同，一聲猛虎吼叫般的巨響突然傳出，使阿艮尼斯嚇了一跳，停下了腳步。

    炫麗的紅藍色車燈從麵照出來，幾輛機車的引擎怒吼著，身穿皮衣的少年們翹著車頭從胡同衝出來，其中一輛險些撞到阿艮尼斯。

    他們將車子橫排擺在寬闊的大街上，此時街道上的車流量已經大大減少了，他們大概是想來一場激烈的機車比賽。

    那個差點撞到阿艮尼斯的男孩扭過頭來衝著他比了個向下的中指，意思應該是：“臭小子，你看看你那膽小的樣子，瞧你這身打扮這輩子都沒見過這漂亮的車吧，我的車撞到你是你的榮幸。”

    阿艮尼斯沒有理會他，收回目光向胡同內拐進去。黑暗中，一隻粗壯的機械臂突然伸出來掐住阿艮尼斯的脖子，直掐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