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挪西天，知客鬆漸近，山路變得不再像先前那般平坦寬闊。車馬顛簸，崔磊卻強忍著傷痛與李仲飛相對而坐，即使鼻頭已現細汗。

    李仲飛明白，崔磊這是還在為當初陷害趙汝愚的事耿耿於懷，怕李仲飛依舊憤懣不平，依舊責怪於他。而他越是如此，越能令李仲飛感覺到二人之間多了一種本不該存在的隔閡，以致於自己也跟著不自在起來。

    但不自在歸不自在，該說的話還是要說，該談的事還是要談，於是李仲飛故意不去看崔磊，沉吟道：“你也知道，我闖蕩江湖隻是近幾**，所見門派雖眾，大多未曾深觸，因此對各派武功知之甚少，恐怕幫不了你。”

    他頓了頓，突然一拍額頭道：“你們不是抓住劫匪了嗎？難道沒審出來賊人底細？”

    卻聽崔磊苦笑道：“小弟自然知道誰人所為……”

    李仲飛一怔，目視崔磊道：“你知道了為何問我？”

    崔磊垂首道：“小弟錯了，隻是不願大哥因小弟傷勢太過擔心，想賣個關子緩解一下氣氛，還請大哥原諒。”

    “我沒怪你。”李仲飛見狀歎道，“是我忘了，當初我們便經常互相開玩笑，就算談正事的時候也總會插科打諢一番，你莫多心。”

    崔磊還待解釋，李仲飛忙一擺手道：“我腦筋不靈光，你還是快告訴我吧。”

    確認他果真沒有生氣，崔磊才苦笑道：“大哥怎忘了‘彈指烈焰’？小弟中的乃是‘焚魂手’，與‘彈指烈焰’師出一門、異曲同工。”

    李仲飛恍然，怒目道：“當真是天忍教所為？”

    崔磊緩緩點頭，道出了始末……

    原來他設計陷害趙汝愚之後，自認李仲飛不可能真的原諒他，繼續留在臨安隻會平添煩惱，便將金玉蘭閣托付給盧建章，隻身躲去了揚州，同時飛鴿傳書任碧雪，負荊請罪。

    任碧雪非但沒有責怪於他，反而認為他是個可堪大用之才，並將他派至開封，總領神勁軍在金境中的所有密探、斥候，以及暗莊。一旦有事，可以不經各路統領、將校首肯，直接上報任碧雪裁決。

    當時黃河剛剛決堤不久，整個南京路北部餓殍遍野、白骨累累，於是他報經任碧雪同意，從荊襄調糧調銀、加派人手，一邊舍粥救災，趁機拉攏民心，一邊培植親信，壯大神勁軍勢力，為下一步大宋伐金做準備。

    前些天宋聞強找到他，說李仲飛也來了金境，想見他一麵。念及李仲飛秉性，決不會坐視災民苦難於不顧，當即調撥了一千石上好的江南白米運來少林，為李仲飛樹威立信。

    聽他說到這，李仲飛苦笑道：“我早已不在軍中，還有何威信可言？兄弟也許有所不知，我因崇安平叛掛印棄官，恐怕不容於大宋、不容於聖上了。”

    崔磊終於忍受不住傷痛，斜靠在廂壁上道：“大哥之事，小弟豈能不知？大哥離開崇安不久，薛華便將消息送來了，說大哥你江湖義氣太重，做官這長時間還無法以將臣自居，竟然說走便走。還說他為韓大人得罪了大哥你，如今與小弟我已是同病相憐了……”

    李仲飛沒心思聽他嘮叨自己與薛華之間的是非，急聲道：“你既然知道我已不再是豹衛將軍，那你可知前些日子，是誰率軍攻打的硤石山要塞？”

    “小弟當然知道，不過此事稍後再說。”崔磊覺得廂壁太硬，又換了個姿勢，用手支撐著身子道，“大哥的事情辦的怎樣了？”

    李仲飛看他實在難受，歎口氣道：“你還是躺下說話吧。”

    誰知此話一出，崔磊竟咬牙坐正了身子，肅容道：“大哥麵前，小弟怎敢造次？大哥站著，小弟絕不能坐著，大哥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