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類別:未分類 作者:作家Jx3UZD 本章:1~5

    1

    “你知道嗎?鉀的溶液輸起來比其他的要疼。”

    和我同一個病房的女孩子盡管臉都發白了,卻還是逞強露出笑容向我搭話。我沒有回複她,隻是呆呆的望著自己的輸液瓶,數著其中落下的滴數。

    我心想,誰管你疼不疼的,別沒事找事。說實在話,我很討厭像她這樣輕浮的女孩子,哪怕生了病也管不住自己的舌頭,背地肯定幹了不少難以啟齒的事情。

    她這樣向我搭話已經不是第一次,事實上,自我搬進這個病房的頭一天開始她就沒消停過。剛開始出於禮貌我還會回她幾句,但久而久之就隻有厭煩。說到底,在足球比賽前夕因為摔斷腿而住院已經夠倒黴的了,誰還有精力陪一個大部分時間看上去都不像有病的女孩子說話啊。

    我想,她準是在裝病,因為腦子太笨不想去上學。為了不去上學,就得一直呆在病房,甚至打針輸液輸到臉發白——這樣一想,我又有點可憐她了,於是最終還是張開口:

    “你別以為大我幾歲就能騙到我了。我聰明的很,輸的液大部分都是水,哪能有什區別。”

    聽我這樣講,她撲哧一聲笑了,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

    “我剛想起來了,你才十二歲,沒上過高中的化學課,不懂這些也正常的很。”

    她這話頗有倚老賣老的嫌疑,我頓時就不樂意了。說到底,一直裝病在逃學的人是你吧?

    “我才不信。”

    她正欲張口的時節,值班的護士進來了,靈光一閃,她轉而問護士:

    “護士姐姐,鉀的溶液輸起來是不是比較疼啊?”

    護士的回答非常幹脆利落:“是的。”

    察覺到她想要以得勝者的目光看向我,我急忙扭過頭去看醫院的牆壁。這時,護士又說話了:

    “正因如此,海韻你得多忍耐忍耐。”

    啊,原來如此,並不是她的知識比我淵博,隻是她輸的液品種比我更多,所以得出了結論而已。想到這,我鬆下一口氣,將頭扭回去,可一看見她的笑臉,我又後悔了。

    “你跟我講這些又沒有用,”我紅著臉,有些無理取鬧的講,“隻有快死的人才需要懂這些呢!”

    “才不是,”聽見我的話,她的臉也漲得有些紅了,“假如要做醫生或護士,也該懂這些的。”

    我翻過身,麵衝著白牆同她講:

    “我又不做醫生。”

    我想,醫生是世界上最沒勁的職業之一,每天都要和一群病怏怏的家夥呆在一起,久而久之肯定也不長命。不過和我呆在一起肯定沒事,倒不如說會更長壽,因為我的生命力更旺盛,水往低處流,生命力一定會自旺盛的地方流向枯竭的地方。

    想到這,我又不爽了,我倒是不介意把生命力分給那些操勞的醫生護士,但如若要分給背後這個碎嘴子我就不樂意了。

    但好像不對,她這樣逃課的笨蛋,輸著那疼的液還能樂著和我說話,恐怕才是生命力更旺盛的那方。

    我於是屏住氣渾身發力,想多吸一點她的生命力過來。

    2

    不過,像海韻這樣聒噪的女孩子也會偶爾安靜下來,那就是她看書的時候。雖然我知道她看的書大抵不怎正經,可看見她專注的神情時我還是會心慌,覺得隻有自己在白白的荒廢時光,學校的其他同學肯定也同她一樣,默默的在我看不見的地方用功。

    每到這時,我就會安慰自己:你比他們聰明,學的比他們都快,讓他們一段時間無妨。可總有這樣的自我安慰也不起效的時候,在那時,我就反過來第一次向她搭了話:

    “你都在看些什啊?我看你抱著這本書好久了。”

    第一次被我搭話,她顯得有些驚訝,但立即就換上了開心的麵容,把書努力舉到我附近,說:“安徒生童話,你有沒有看過?”

    “我當然看過!”不過這樣說其實有些歧義,因為實際是小的時候媽媽在枕邊讀給我聽的。但那基本也就相當於我看過了吧。

    “那你喜歡哪一篇?”她很興奮的問我。

    “我哪篇都不喜歡,都太幼稚了。”我是故意這說的,為的就是讓她生氣。

    但她沒有生氣,隻是帶著些許憂傷坐了回去。看她這副模樣,我反而心過意不去了,隻好匆忙向她問:

    “那你最喜歡哪篇?”

    她的眼神立刻就又亮了起來,讓我懷疑她之前是不是故意在誘導我。

    “我最喜歡‘海的女兒’這一篇,你連這一篇也討厭嗎?”

    我努力翻找腦子的數據庫,可是翻爛了也沒找到“海的女兒”這一篇。後來我才知道,小時候母親嫌這一篇既不好懂又夾雜著“不合時宜”的愛情要素,故意跳了過去沒和我講。

    “我,我忘了。”紅著臉,我難得沒有叛逆的誠實回答了一次。

    “你忘了嗎?明明超有名的,就是講王子和美人魚的那一篇。”

    她露出十分難以置信的神情,那也沒用,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那我講給你聽吧。”突然起了興致,她的眼睛亮閃閃的。

    與她相反,我是沒什興致,可又不大好張口拒絕。這時天助我也,護士走進來熄掉了燈,叮囑我們要早點休息才能快快恢複。

    “哎呀,我還挺想聽的來著,”我故作遺憾的說,“把燈再打開估計要挨罵,那就隻能這樣了。”

    本以為她會就此消停,沒想到這番話卻起了十足的反效果。她抿住嘴思索了一陣,將自己的床頭燈打開,然後掀開被子向我招手:

    “隻開一個床頭燈沒事的,你過來吧,咱們一起看。”

    她那雙雀躍的眼睛在昏暗的燈光下閃爍著,我實在不好意思在此時改口,隻好硬著頭皮一點一點挪到了她的床上,因為我右腿的夾板還沒拆,所以花了不少力氣。上床之後,她用右手將我的身子環住,確保兩人貼的緊緊的,能一道看清書上那不大的文字。

    與平日散漫的樣子不同,她張開口,用平靜而帶著些許憂傷的語調開始講述那渴望著陸地上愛情的小美人魚的故事。

    她講到小美人魚快樂的生活在水底,講到小美人魚救下人類的王子,講到她為了追求王子,賣掉嗓音換來了脆弱的雙腿。可是我全無聽她講故事的心思——我身體僵硬,麵紅耳赤,她的身體帶著一絲涼意,柔軟無比,雖然汗津津的卻不臭,反而帶著一股梨花的清香。

    她渾然不知這一切,繼續忘我的講述著,講到小美人魚最終不忍心殺死王子,甘願在日光下化為泡沫。此刻,我終於清醒過來了,因為她的淚水順著臉龐流下,也打濕了我的側臉。

    “嗚,真是個好故事啊,再讀一遍還是覺得很感動——你覺得呢?”

    我裝作鎮定,盡量避免自己火燒般的麵部被她看見,回答道:

    “確實是個好故事。”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卻也沒有多說些什,隻是靜靜的露出笑容。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受到了照顧,仍像個死小鬼一樣繼續嘴硬:

    “不過,倒也不至於哭啦。”

    聽見我這說,她露出兩排牙齒,用手狠狠的撓向我側腹的癢癢肉。

    “哈哈哈哈,你幹什!你再這樣,我要還擊了!”

    “來呀,我可不怕你。”

    但我也就敢在嘴上說說了,幸好護士及時趕到,把我倆臭罵了一頓作為結束。

    3

    從那以後,我對她稍稍有些刮目相看了,發現她沒有我想的那笨,也沒有逃學而是真的生著病,因為定期的檢測不會說謊。可我仍不明白她生著的是什病,為何要住院這久。但想必不是什大病,或者說快好了,不然她不可能像沒事人一樣天天和我開玩笑。

    與此同時,我的腿快好了,也不發炎了,估摸著出院的時間也即將要到來,我滿心欣喜,不禁開始考慮出院後要先去哪玩。

    另外如果可能的話,我也想看看是否能和她的家長商量下,邀請她一起來。這不是因為我喜歡上了她,隻是想讓她看到我健康時智慧又驍勇的模樣。

    而就在我糾結著去哪好的時候,她向我說話了:

    “遠桂,你去過海邊嗎?”

    她問這問題,估計是受前幾日重讀海的女兒的影響,也就代表著她沒去過大海。於是,我的好勝心又咚嚨嚨的啟動了。

    “我當然去過。”我講的十分斬釘截鐵,畢竟沒吃過豬肉還沒看過豬跑嗎,之前在電視沒少見到過海邊的場景。

    “那那那,你遇見什好玩的事情沒有?”

    她這一問把我問啞火了,我本以為她要問我大海長啥樣,那我告訴她“藍藍的,鹹鹹的”就可以了。可她這樣問,我壓根就不知道在海邊能遇上什好玩的事情。我隻好硬著頭皮開始瞎編:

    “額,有一次我的叔叔去海邊遊泳,結果眼鏡掉到海麵了,他是個高度近視,急得他喲,隻好花200塊雇了個人去幫他找,找到是找到了。”

    “但是?”

    “但是,眼鏡片被螃蟹給叼走了,哈哈哈哈。”

    她撇撇嘴,說:

    “你瞎編的吧,哪會有這巧的事。而且淺海哪有螃蟹,我又不是沒看過電視。”

    我急了,回複道:

    “才不是,有些事情,你得到了海邊才知道。電視上才不把好看的都放出來呢,否則還怎叫人去啊。”

    轉了轉眼珠子,她似乎覺得我說的也不無道理。這樣看來,她也沒有那聰明,我放了心,開始繼續瞎編。

    “你知道嗎?大海在午夜的時候特別好看,會有各種發光的浮遊生物跑到海麵上,五光十色的,跟仙境一樣。”

    “真的?”

    “真的!”我越講越起勁,“而且它們也不怕人,你伸一根手指頭下去,他們就繞著手指頭打轉,你整個人下去,它們就在你身邊遊來遊去,仿佛是會動的油畫。因為很少有人能堅持到午夜才下海,所以知道的人非常少,我是看你和我一個病房呆了這久才告訴你的。”

    她被我的形容逗笑了,捂著嘴,兩促眉毛像兩條小月牙。我繼續加大馬力:

    “而且最神奇的,據說他們會為最善良和美麗的姑娘引路,順著它們發光的路徑一直遊,一直遊——”

    “就淹死啦。”

    “才不會,”我叫道,“你就見著美人魚啦!活生生的美人魚,比世上任何的花或者姑娘都要好看!她見著你就會講:‘你真是個善良又有勇氣的姑娘,能遊到我的身邊來,作為獎賞,我要實現你的一個願望!’”

    “才一個?真小氣。我能許願再多要些嗎?”

    “你要那樣講,她生氣了可就把你落下了,還是規矩些好,不要太貪心,一個願望已經足夠好了——你會怎許?”

    “唔,你突然問我,我也不知道——你會怎許?”

    沒想到會被反問,我愣住了,該許什願好呢?要很多錢?世界和平?或者幹脆要個超能力——對了,我想著一個。

    “我就許願說,把我也變成美人魚吧。”

    “啊?”看見她麵露疑惑,我感到十分滿意,解釋說:

    “這樣我就能和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一起生活在海啦,還擁有能實現別人願望的能力。你來的時候給我打個暗號,我就遊近些,方便你找到。”

    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倒好,可你是男的啊,美人魚不是隻見漂亮姑娘嗎?”

    壞了,我給自己挖了個坑。不過我的腦筋轉的很快,馬上就想好了新的俏皮話:

    “那就顛倒吧,你去許願變成美人魚,然後我就能向你許願了。”

    她又笑了:

    “那時候我就是世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了,未必會還記得你。”

    我裝作生氣的樣子,又成功逗笑了她。

    “被你這樣一講,我變得很想去海邊了。”她伸了個懶腰,“如果出院之後能去一次就好了。”

    她這一說,去海邊的確是個不錯的選項,正好我也沒有去過。但,如果真和她一起去了,我說的謊就要露餡了……

    躊躇了一下,我還是向她發出了邀請:

    “那如果回頭咱倆都出院了,不如就一起去海邊玩吧,我來給你當導遊。”

    “真的?”她雙手合十,兩眼放光,“那我要好好努力一下了,看看夜晚的海邊是不是真的那樣神奇。”

    看見她的笑容,我想,算了,被識破就被識破吧,大不了再讓她捏我的癢癢肉作為報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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