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滬城到蘇城若是開車,原本大概隻需要兩個多時辰,但自從戰爭正式打響後,為了盡可能阻斷蘇城的補給,倭人曾先後派了不少的小分隊來破壞兩城之間的官道,效果可謂顯著。
就算後續新政府及時進行了修補,路上依舊是坑坑窪窪的,再加上黑暗中視線不佳,海瑤與那位軍爺磕磕絆絆的開了三個時辰,才勉強進了蘇城的地界兒。
從天黑走到了天亮,海瑤隻覺得時而清醒時而渾沌,終於在一次睜眼時,迎著清晨的微光,看清了周邊的荒涼。
是不同於滬城那夾雜著驚慌的安逸,路過的村莊大部分都是空無一人的荒涼,連土牆上的槍眼都透著令人壓抑的悲戚。
“再往前開個一炷香的時間,咱們就能到新政府軍臨時設立的安全區了,到時候我先帶徐小姐去吃個早飯,順便給車加點油,然後便繼續出發前往位於城的指揮部可好?”手中握著方向盤的軍爺開了口,一向堅毅的眼底也染上了淡淡的疲憊。
“全憑軍爺安排。”海瑤自然不會不同意。
二人這番簡短的交談後沒過多久,他們便抵達了對方口中的安全區。因為條件著實有限,所以所謂的安全區是十分簡陋的,不過是幾間被當地老鄉拋下的破屋,一片臨時圍起來的偌大空地以及幾頂四處漏風的破布帳篷。
許是因為有軍人的存在,這附近倒是能夠見到一些老鄉在晃悠,但大多衣衫襤褸、神情麻木。
安全區的負責人是認識宋嘉硯的這位心腹的,是以二人沒用多費口舌,就得到了兩份還溫熱的早餐餅子和一些汽油。並沒有在這耽擱太多的時間,他們隻是略微喘了一口氣就直奔蘇城內的指揮部去了。
等到蘇城那滄桑的主城城牆終於出現在海瑤眼前時,她無聲的吐出了一口濁氣。
靠近滬城這邊城牆的情況還算完好,畢竟不是倭軍主要進攻的方向,就算偶有倭軍小隊過來騷擾,也都造不成什實質性的傷害。
隻是……
海瑤眉頭微皺,目光又些淩厲的看向了窗外,寂靜又破敗的景象似乎與沿途瞧見的情況沒什區別。
定定的盯著不遠處的一位佝僂著身型的老翁與老牛好一會兒,直到一人一牛的身影逐漸變小,她這才緩緩地收回了目光。
“這邊的人瞧著比安全區附近的還要多上一些。”她狀似無意的說道。
前方開車的男人倒是沒覺得哪不對勁:“倭軍這些日子都不知道發動過多少次強攻了,但隻要有少爺在,那些陰謀就注定不會成功。時間久了,蘇城的百姓對新政府恢複了一些信心,有些就慢慢的回來了。”
不置可否的一揚眉,海瑤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又把視線落在了路邊的兩個中年人身上。
越臨近蘇城,道路就越不好走,在小轎車的地盤幾乎要被撞散架了的前一刻,他們終於通過了城門,暢通無阻的進入到了城中。
蘇城比滬城更靠南邊一些,雖然兩個地方緊挨著,但是相比於滬城西洋化的繁華,這更有一種水鄉的溫柔。常年濕漉漉的石板路配上大大小小、或寬或窄的巷弄,不由得讓人想象,若是此處繁花依舊,將是多有煙火氣的一番景象。
滴滴——
在城中七拐八拐的好一會兒,小轎車終於慢慢地停在了一處還算完好的大宅院外,雖然牆體偶有坍塌,但在倭軍頻繁的轟炸下能夠保持成這樣已經相當的不錯了。
很快,院子就有了動靜,不過幾息的功夫就衝出來了兩個身著軍裝,背上還挎著槍的軍爺,那二人在看到開車的這位軍爺後,立馬恭敬的站直了身體敬了禮:“趙副將!”
聽到這個稱呼,海瑤頗為詫異的掀了掀眼皮,也是有點沒想到宋嘉硯會將這重要的左膀右臂扔在了她身邊。
無怪乎昨兒夜她鬧著要來對方都沒怎猶豫,明明注定是要在沙場上掙得滿身榮譽的漢子,守在滬城估摸著比殺了他都要難受。
“嗯。”趙副將客氣的點了點頭,算作回應,然後就在前麵帶了路,引著海瑤穿過院子和幾道半月門,最終停在了一間正房外。
看著對方一臉踟躇不安的模樣,海瑤十分善解人意的出了聲:“軍爺盡管放心,你不帶我來我便會自己偷著來,此事與你無關。”
趙副將頓時黝黑的臉上滿是澀然,隨即上前與守在門衛的士兵輕聲交流了一番,接著伸出手示意海瑤可以進去了。
走上了青石壘的台階,她伸出手在厚重的實木門板上敲了敲,在得到了麵之人的回應後,沒有過多猶豫的拉開了門。
屋子很安靜,卻比想象中的要明亮許多,屋中的陳設很是簡單,最引人矚目的就是右手邊內室所擺放的沙盤了。沙盤後方的牆上還掛著一副十分詳盡的地圖,此時那道海瑤十分熟悉的高大身影正背對著門站在那。
大概是半天沒有聽到來人的動靜,宋嘉硯一邊問話一邊回了頭:“何事……”
明明是挺拔如鬆的公子,眼下卻因為錯愕而呆愣到有些不知所措,海瑤見狀不由得抿唇輕笑了一聲,接著淡淡的道:“宋少爺的傷處可有不適?”
誰知宋嘉硯卻並不買賬的樣子,語氣相當的嚴肅:“這不是徐小姐該來的地方,你還是快些回滬城去吧!”
言罷就要揚聲喚門外的趙副將,隻是他接下來尚未出口的話被海瑤給打斷了。
“宋少爺知不知,眼下的蘇城早就被倭軍從四麵八方給包了餃子了?”
宋嘉硯張了張嘴,沒回應,但是看著表情明顯是知道的,最終他隻幹巴巴的問出了一句:“你怎知道的?”
“來的路上見到的人太多了些。”海瑤輕描淡寫的來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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