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舒野的主要任務，就是了解鍾離幫顧客化妝的內容和步驟。

    重點是看哪些地方打陰影，哪些地方提亮，若有創傷的地方是怎進行皮下縫合的，拍照角度要怎選才不會看出傷口上的破綻，並能讓人體呈現出自然美。

    日常的麵部處理鍾離一個人足夠了，舒野搬個凳子坐在鍾離旁邊，目不轉睛的看他揮動畫筆。今，孤零零的一間防腐整容間，終於多了一個活人。

    銀色冷藏櫃的人也感受到了吧，他們隻是不動聲色，安靜的平躺在拉板上，大口大口吮吸著久違的生命氣息。

    這種味道甘甜又苦澀，勾起了他們無數的回憶，童年的稚嫩到青春的熾烈，再到成家立業的欣慰與生存的艱辛。他們的一生，就像電影在播放著，這不是一張張照片組成的，而是連貫緊密的親身經曆，所有的一切都毫無斷點。

    他們單薄的靈魂在鼓噪著，好想睜開眼睛看看，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擁有如此令人難以抗拒的生氣！

    鍾離認真的下筆，躺在藍色薄棉墊上的顧客似乎很享受這一過程，沒有發出半點不滿。舒野是個新人，隻能專心致誌的看著鍾老師全程無聲的教學，連大氣都不敢喘！

    不過，有時候盯的累了，舒野會把目光轉移到鍾離身上，偷偷瞄兩眼比顧客還冷淡的鍾老師。

    雖然帶著藍色的口罩，但也不難看出鍾離的輪廓。單眼皮，睫毛微微卷起，線條柔和，眼睛幹淨的放光。多樸實無華的一張臉，可全身上下就是散發著與生俱來的傲嬌氣！

    舒野不敢看久，鍾離完全忽略了還有一個活人，繼續專心工作。

    他們的雙手中斷了那些人在世上受苦受難的旅程，把他們送向一個極樂世界，該結束的結束了，該開始的也就開始了。

    對於大多數人來，鍾離的雙手塑造的是無比神聖的靈魂，可藍色口罩下的鍾離卻擁有一副魔鬼的麵孔。被他深邃的瞳孔盯久了也會凍感十足，因為那雙眼睛的目光，就像幾匹蓄勢待發的野獸，隨時準備著把你四分五裂。

    不知是否常年處在陰氣重的地方，大多數時候在防腐整容間和停屍間來回跑，加之他的性格古怪，這種奇怪的生物簡直讓人不寒而栗。

    這個職業忙起來連午飯都很少吃，舒野也不覺得餓，待在鍾離旁邊寸步不離，拿個本子記著要點，老僧入定似的，一坐就是一整。

    蒼白單調的屋子也不像想象中的充滿異味，這很幹淨，連消毒水的味道都很淡。一層層堆疊好的藍色裝屍袋，統一放在一個大立櫃。

    等下班了，舒野腿麻的都站不起來了，看著鍾離大步向前走去，他隻好跑著跟在後麵。

    到食堂草草吃完飯，回到家，舒野坐在書桌前整理今的筆記，簡單的畫了幾個人臉，把今記的要點都反應在畫上會更映象深刻些。

    今的學習筆記舒野都領悟到了關鍵所在，可是還有幾個細節地方他老覺得不對。鍾離坐在電腦前寫報告，看見舒野一個勁兒擦掉畫的東西，擦了畫，畫了擦，頻率之快，鍾離的眼睛都要被閃花了。於是他敲敲桌子，拿過畫冊看看，動筆在畫上稍做修改，舒野站到他身邊，俯下身看他修改的地方。

    鍾離邊修改，邊耐心的解，

    “這，陰影不應該向下，要向上襯托得死者鬆弛的肌肉有緊致感，還有這，一般死者的這個部位大都呈暗灰色，打陰影多此一舉，最後，如果換成這個角度，立體感會更強，其他的沒多大問題，這些都是常用的技巧，有些特例等以後遇到再告訴你,”

    “哦，謝謝鍾老師”

    舒野側頭聽著鍾離一口氣完一大堆話，微卷的睫毛倒映在眼簾下，時不時眨眨眼，仿佛春風中一叢蕩漾的蘆葦。挺拔的鼻梁，輕啟的薄唇，還稍微帶著點駝背。

    起來，自己還是第一次這近距離觀察鍾離，原來他正麵冷酷得像冰，側臉卻像個溫柔體貼的男人！

    舒野盯著盯著就靈魂出竅了，魂被鍾離勾走了似的，感覺鍾離的聲音富有磁性，像塊磁鐵，吸引著他越靠越近，身體越來越輕。

    “懂？”

    鍾離沒有意識到舒野靠得那近，轉過頭的一瞬間，兩人的臉幾乎要貼在一起了。

    鍾離紅著臉，不知道是生氣還是害羞，迅速回過頭，咬著牙一字一句的道，

    “離我遠點！”

    看見鍾離臉色大變，舒野正色，尷尬的應了一句，

    “哦哦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