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紫藤花架上的月光慷慨地照進殿中，武帝太後王還沒有入睡，她正坐在宮中喝一杯熱茶。屋放著很大的托盤，上邊有各式水果和糕點。兩隻銅雀在門口清冷地看著這迷人的月色。

    當年，王怎也沒有想到會有今天。本來漢景帝最寵愛的妃子並不是自己，而是栗姬，沒有想到對方恃寵而驕，一次又一次地消耗著主上的耐心。有一次，景帝試探著問對方在多年後能否照看自己旁的妃子和兒子，如果在現在換句話說，就是母儀天下的意思，基本上唾手可得，隻需點點頭即可，都不需要表決心。這還有什話好說呢？沒想到對方不知是出於什想法，卻不耐煩地表示否定。之後，長公主看著栗姬受寵，想要和其結親，把自己寵愛的女兒嫁過去，這也是順風順水的事情，在皇室之中，還有哪個比長公主和皇上的關係更好呢？沒有想到栗姬再次拒絕。

    想到這，她愉快地歎口氣，是自己在之後和長公主結親，讓兒子娶了對方的女兒阿嬌，盡管之後是咫尺長門閉阿嬌，但這又是另外一個故事。當然，雖說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但也漸漸想起來了為什栗姬不願意和長公主結親，因為其善妒，景帝有很多美人是通過長公主見得貴幸，所以栗姬早就懷恨在心。但卻沒有想到，之後卻因為這一舉動使得長公主心懷不滿，時常在景帝麵前說栗姬的壞話，這才導致之後的試探。

    王站起來，自得地在宮中走動。所以，得寵而沒有頭腦，看不清形勢，又有什用呢？誰知道長公主卻是如此重要的角色，可見誰都不能得罪。又想到自己當年王夫人時期，其實隻有兩個競爭對手，算不得競爭激烈。其一是文帝薄太後的後家人，也就是景帝的薄皇後，可惜無寵，坐上皇後寶座僅六年，隨著薄太後的褪去卻被廢，可見不得寵到何等地步；另一個就是栗姬，本來，栗姬之子被立為太子，卻是占盡先機，卻不料棋差一著，拒絕長公主的聯姻。而自己正因為應下其女的親事，才使其屢次在景帝麵前提到兒子的賢能。

    當然，這是鋪墊已久的事情。最重要，也是最處心積慮和老辣的一步，莫過於皇後一位出現空缺，王唆使人讓大臣奏請立栗姬為皇後，“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栗姬為太子之母，號應為皇後。”然而景帝卻是生性多疑，的確，在經曆過諸侯之亂後，自是更為老辣，當即發怒道，“這是你們該說的話嗎？”繼而廢太子。隨後，王之子被立為太子，所謂不戰而勝。

    欲將取之，必先予之。

    想到這，王心滿意足地喝了口熱茶。至此，她的三個兄弟先後悉數被封侯。在當上皇後的時候，景帝封其長兄信為蓋侯；而在成為武帝太後之時，弟弟田蚡封為武安侯，勝為周陽侯。想到這些兄弟，其中，自己最為貼心，最以為賢能的就是田蚡。雖然信和自己的關係更為親近些，實打實的長兄，而田蚡僅是田氏所出，但信好喝酒，而田蚡的文辭出眾。也不知道為什，自己和田蚡反而走得最近些。一提到田蚡，她就覺得心很踏實，這幾個兄弟中，王氏、田氏一門三侯，不管怎看，都是田蚡最可靠。當然眼下貴為太後，並不指望這些兄弟真的如同竇嬰平叛七國之亂般，擔當起皇室的左膀右臂，但能幹些總是不會錯的。

    她對田蚡是真心實意的滿意，當年自己僅僅是王夫人的時候，田蚡就自告奮勇往魏其侯門下走動。當此時，正是竇太後時期，魏其侯竇嬰權傾朝野，自己當時算什呢，隻是妃子當中的一個，而竇嬰還是栗太子的老師。但可以看出來，田蚡是發自內心地願意事奉魏其侯如子侄。雖然沒有能讓竇嬰成為徹兒的老師，而且又有栗太子的這層競爭關係在，但自己和竇家的關係卻多少還過得去。她想到田蚡幾乎事事為自己考慮，之後連丞相之位都要先讓給魏其侯做，這是多賢能的兄弟啊。

    好在幾年後，丞相的位置還是田蚡杯中之物，誰說不是呢？就好像當年一開始無論是皇後，還是太子之位，都是別人的，但那又如何？該是誰的就是誰的。

    宮中發出濃鬱的水果香味，還有上好的檀香，王先後做了九年皇後、二十五年太後，在西漢的曆史上，也是僅得全身而退的四皇後之一，文帝太後、景帝太後、武帝太後，以及邛成太後。所以，這也是其最好的時刻。當然，在這幾個皇後和太後中，景帝太後也就是竇太後穩坐四十五年太後之位，好黃老之言，無論是景帝還是諸竇都不得不讀老子；而武帝太後也就是王的手腕之中，全無半點老子的無為，卻是在幾個關鍵節點上動用手腕。

    然而王並不在意這些過往之事，此刻正心滿意足地喝著熱茶，直到有人來說：“太後，武安侯又過來了。”

    “快請他進來。”外邊雖說是三月，天氣越在將暖未暖之間。太後略有點心疼地想，天可是有點冷，怎在這個時候來了呢？旁的侯怕是在喝酒或是睡覺吧。

    可見人如果賢能或是有能耐，本身就要比旁人做更多的事情。王滿意地想到，又讓人泡上一大杯上好的熱茶。

    田蚡走了進來。本來今夜已晚，他沒有必要來到太後宮中，但想到那顆夜明珠，還是不由自主地來到長樂宮中。

    “你怎來了？”太後親切地問，“明天還要早朝，可別睡得太晚。”她對這個兄弟竟然也如同子侄輩般關心備至。

    “太後請看這個。”他從袖中拿出一個檀木匣子，打開一看，夜明珠那間發出光來，雖然長樂宮中奇珍異寶很多，但如此光彩奪目，還是稀罕。

    “好，好。”王看著這顆夜明珠，隻是覺得很眼熟。也是，在幾百年前的楚國，靳尚曾經又把這顆珠子轉贈給鄭袖，無外乎一看到此物，恍然間時空交錯。

    王在那間感到有點心痛，可能是在幾百年前靳尚去秦國之後，諸多變幻，讓其無所適從。“把這珠子拿開吧，這光也太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