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廿九，小雨連下了三夜。沐浴雨後清晨的微寒，一高一矮兩人在巷子撞見了彼此。

    矮的那個，剛剛從郤府偷跑出來散心，高的那個，昨夜離開飛鴻府後一夜未歸。

    “是你！”無影飛鴻目光凜冽，巴不得立刻將眼前的少年生吞活剝。

    如今他的境遇，既怪那許先生，也怪這李小賊。

    李鶴一雙眼無神，隻是淡淡說了句“將軍別來無恙”。讓人看不懂，摸不透。

    “將軍”二字，讓無影飛鴻頗感意外，眼神中也多了一絲警惕。

    “你這小賊，往日見了我，滿口的無恥二字，今日怎變了性？你別又在打什鬼主意！”

    李鶴一道：“往日隻覺得將軍陷害同僚，十分無恥，後來見到了真正無恥的人，才知道將軍隻是愚蠢，僅此而已。”

    無影飛鴻欲要發作，卻也感覺到李鶴一話中有話，於是忍著怒氣問道：“此話怎講？”

    李鶴一反問道：“將軍心中明白得很，何須在下多言？將軍當下不考慮考慮，如何在城主麵前脫罪嗎？”

    無影飛鴻愣了愣神，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答。李鶴一所說的話，他怎會沒有考慮過？這些日子，他不知道想了多少遍，以至於茶飯不思，六神無主。他反複打量這眼前人，想從這個小小的身軀看出些什端倪來。可是除了古怪二字，他實在是想不到別的。

    “將軍可是在想，我究竟是何人？”李鶴一道。

    無影飛鴻的眼神再次凜冽起來，可緊接著他便感受到了一股滔天的殺氣從李鶴一身上散發出來，若不是他久經沙場，當場就會被嚇得癱軟在地。饒是如此，他的後背還是滲出了一層冷汗。

    “原來你就是那荒山野嶺奪人性命的惡賊！”無影飛鴻脫口而出。

    李鶴一卻是一愣，他本想顯露一些本事，讓無影飛鴻忌憚，卻不料聽到了這種話。他腦中思維飛速運轉，猜到了一些端倪。於是他開口引誘道：“將軍可知我這惡賊如今害了多少條人命？”

    無影飛鴻道：“被發現的已有兩人，沒被發現的，你心自然清楚，速速從實招來，否則將你當場格殺！”

    兩人？意思是除了張獵戶，還有人遇害？

    李鶴一又說：“我這殺人的手段，將軍必然是知道的，將軍有把握能勝得過我？”

    無影飛鴻冷笑道：“你那殺人的巨兵不在手中，我豈會怕你這三尺小童？納命來！”

    說時遲那時快，無影飛鴻當即發難，迷蹤步三兩下近身，探雲手迅猛如電。李鶴一哪會束手就擒，抬手格擋，順勢猛龍探海，直取下三路。無影飛鴻挪動小腿格擋，接著一招兔子蹬鷹，勢如破竹，李鶴一隻能收手，抬起雙臂格擋。饒是如此，李鶴一依舊被這一腳踢到了一丈開外！

    並非是李鶴一保留實力，實在是無影飛鴻腿上功夫了得，放眼天下也是罕有敵手。

    李鶴一起身之後，無影飛鴻越發覺得此人古怪，他這一腳下去，即便是成年人，也會被踢得手骨盡碎，隻能趴在地上求饒。可眼前的李鶴一，分明跟毫發無損一樣，隻是擦破了一點衣料。

    二人再度交手，無影飛鴻不敢再輕敵，一招一式都使足了力氣。李鶴一雖然占不到便宜，卻遊刃有餘。一個將身長優勢發揮得淋漓盡致，一個把短小精悍運用得出神入化。二人一直打鬥了上百個回合，無影飛鴻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一時間露出了破綻，被李鶴一一掌擊中丹田，勝負頓時見了分曉。

    無影飛鴻跪倒在地，大口吸著涼氣，已經無力再戰。再看李鶴一，麵不改色心不跳，隻是身上衣物多了些破損和汙漬。

    “將軍，你輸了。”

    “惡賊，城主不會放過你的！”

    “將軍一口一個惡賊，叫的好生暢快。可見將軍確實是愚蠢之極，難怪會被那許先生誆騙。”

    “你這話什意思？”

    李鶴一冷笑道：“真惡賊與將軍在府上談笑風生，將軍渾然不知。李某略施小計，將軍便與我這假惡賊拳腳相向？”

    無影飛鴻咬牙切齒，恨道：“不是手中沾了血的惡賊，怎會有如此滔天的殺氣！”

    “所以我說將軍愚蠢。有殺氣便是惡人，沒有殺氣的，就一定是好人嗎？那我家老爺身上，可有任何殺氣！”

    一瞬間，那滔天的殺氣再度襲來，無影飛鴻驚得渾身顫抖，他看著李鶴一怒目圓睜的臉，如同見了惡鬼一般。片刻之後，殺氣消退，無影飛鴻也逐漸冷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