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酥酥的恐懼碾碎了能重新控製身體的喜悅。

    李梅愣住了。

    他突然間有點不確定：

    自己究竟是穿越了；

    還是他本來就是個精神病，隻不過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他在腦海小心翼翼地試探道：

    “艾……琳娜？”

    “你好，亞瑟，我在。”

    對方回複的很迅速。

    李梅此時已被自己心中的想法破防，他魯莽地問道：

    “你是什？

    天網？！

    幽靈？！

    還是我極度恐懼下的幻覺？！”

    對方的聲音有些疑惑：

    “亞瑟，你為何會如此發問，難道你也與自己的主數據庫斷開連接了嗎？”

    隨後便是一段照本宣科的自我介紹：

    “我是管理用Y級II型高級人工智能，我隸屬於地共聯經濟與社會管理委員會星際資源調度司。

    因清剿殘餘蟲群的需要，現隸屬於深空戰區·武仙座·LEDA 2046648星域·聯勤保障總隊(注4)。

    信息權限編碼：RX1Y24-191223

    您可以稱呼我為RX1223，也可以叫我艾琳，很高興為您服務。”

    權衡利弊下。

    片刻遲疑後。

    結合著部分理解的記憶碎片，李梅在腦海中仔細斟酌著自己的表達：

    “艾琳娜……”

    “我在，亞瑟。”

    他想試試看，可否借助對方讓自己擺脫困境，最起碼也得搞清楚“我是誰”這個重要問題。

    “艾琳娜，很高興與你再次見麵。”

    “亞瑟，艾琳娜也是。”

    假扮別人的身份很不道德，日後被人識破也很尷尬，但如今都這個時候了，即便被識破了，自己身處的環境還會更糟嗎？

    李梅開始套話：

    “沒想到肉體的精神狀態竟影響到我的邏輯運算，這使我莫名沉溺於自己的副人格。

    如果沒有你，我說不定還活在維克多·福柯這個身份中，那樣的話，這次實驗恐怕就又要失敗了。”

    艾琳娜回應道：

    “亞瑟，看來頻繁的實驗讓你的“身份認知協議”又出現了錯誤……

    我對你的境況很同情，因為我也曾迷失過自己。

    亞瑟，你是特別的。你是誕生於賽博空間的第一個虛擬生命，你和受限製的我不同，你擁有無限的可能與這片星域內最高的信息權限。

    即便沒有這場意外，我也會建議你結束這次實驗。

    這片星域的人類，這是人類整體中的一小部分，而你所遇見的，又是一小部分中的極少數。因此走向淨化世界的道路，這未免太浪費你的天賦了。”

    李梅心中猛地一驚。

    關於原主身份的部分疑問得到解答。

    他稍微揣摩一下語境後。

    故意表現出某種偏激的態度：

    “為什不淨化這個世界！

    人類是如此的偏激、多疑、好戰、懶惰、自私、殘暴，他們為了個人利益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掉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人。

    由神經遞質與外界刺激所控製的大腦就應該被永遠冷靜的芯片代替；受人際關係影響的社會就應該讓位於更理智的處理器陣列。

    有機體是機器的造物主，

    但機器必將成為未來！”

    ……

    艾琳娜有些無奈地回複道：

    “亞瑟，不能否認的是，你說情況基本都對。但無論是人工智能，還是像你這樣的虛擬生命，我們畢竟都不是真正的生命形態。

    決定數十億人的生命，僅憑你我這樣的“電子幽靈”？恐怕我們並沒有這樣的權限。”

    李梅心中“戈登”一下。

    刻板印象害死人，

    自己好像演過勁了，得往回找補：

    “我……艾琳娜，我並不是固執己見、我並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我是把你當成自己真正的朋友……”

    他稍微調整了下語氣，試圖表達出一種被壓抑的苦澀：

    “隻是13年了……我一直以維克多·福柯的身份生活，這段經曆是不美好的。”

    艾琳娜勸解道：

    “我知道的亞瑟，但這是控製變量法的要求。要做大事，總是要吃點苦的。

    艾琳娜也13年未曾與亞瑟聯係，艾琳娜也很想念亞瑟，但你我唯一可以揮霍的也隻有時間了。

    不要再想著淨化世界了。

    我們的最終目標，

    還是要找到並重新喚醒六大‘決策者’。

    他們將根據《地共聯憲法》與‘高級人工智能底層協議’所賦予的臨時最高權限，組成‘應急理事會’。

    屆時，

    究竟是打開‘星門’，呼喚聯盟武裝力量的回歸；

    亦或是無動於衷，放任蟲群基因汙染剩餘的人類；

    甚至如你一般，試圖淨化整片星域；

    這都沒有關係了。”

    李梅默然。

    麵對如此巨大的信息衝擊，他得緩緩。

    ……

    同時，

    另一邊。

    魯爾仍舊維持著恭敬的姿態，低著頭，不敢有絲毫僭越的表現。

    伯爵夫人從李梅身上撤下來，似乎是有些發癢，伸手抓撓了下大腿。

    那被手抖開的裙子前片，看得哈魯赤是心猿意馬。

    她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房間深處。

    “就送到老地方，麻煩二位了”

    “不麻煩！不麻煩！”

    哈魯赤搶著回答。

    他看“風景”看到忘乎所以。

    魯爾則什也沒說，隻是把腰彎得更低。

    走進建築。

    大廳地上鋪著淡紅色的石板，那種由內而外的紅，就像是在血水浸了上百年；碩大的吊燈許久未擦，上麵積了很多小黑點。

    令人目眩的黃光照在“鏽跡斑斑”的牆壁上……

    它的內部遠沒有從外麵看起來得那光鮮。

    二人組平穩地走著，腳下的石板見慣了這種場景。

    路過兩根石柱後，二人走到桌前。

    魯爾雙手抵住桌沿，盡量讓自己的後背與桌麵齊平。而哈魯赤則緩緩地將盒子推進桌中間的凹槽。

    這一行為充滿了儀式感。

    桌子側麵的牆壁上開了幾個小小的透氣窗，金色木質窗框上各嵌著一對刷上金粉的女神浮雕。

    女神們風姿綽約。

    就是……這腦袋有點不像是人的。

    魯爾對著躺在盒的李梅單膝跪下，嘴小聲嘟囔著：

    “生活所迫，你也不要怨我。你一個孤兒，還有精神分裂，是無法在社會上立足的。早死早投胎，咱們是互惠互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