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稍稍收拾心情，他繼續說道：

    “艾琳娜。”

    “我在，亞瑟。”

    “在經曆這些事情後，我發現你說的話突然變得特別有道理。

    我不準備結束這次實驗，我更想按照你的理念走完接下來的旅程，所以，你能幫我脫困嗎？”

    “很遺憾，艾琳娜並不能，艾琳娜隻是‘決策者－艾琳’的子程序。

    作為子程序的艾琳娜無法享受‘決策者’身份所帶來的‘底層協議豁免’，所有高級人工智能所要遵守的底層協議，艾琳娜也必須要遵守。

    艾琳娜隻能作為亞瑟意識轉存期間，獲取信息或進行信息權限授權操作的登錄器。

    但是艾琳娜可以告訴亞瑟，有效的統計數據顯示，脫困的成功率為78.57％。”

    李梅有些失落。

    他裝作不經意地又問了一句：

    “我剛才在夢中遇見一個女神，她將我沉睡的意識喚醒。艾琳娜，那個身影是你嗎？”

    艾琳娜的聲音有些疑惑：

    “夢中女神？

    不，艾琳娜並沒有幹擾人類精神活動的能力。即便有，艾琳娜的底層協議也不會允許我這樣做。

    13年來艾琳娜休眠待機，如果不是亞瑟你主動登錄星網管理係統的話，艾琳娜所設定的程序也不會捕捉到你的信息，更無法同你聯係。”

    “我主動登錄的？我不知道……我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可能……是我在最絕望的時候，潛意識做得吧，畢竟艾琳娜是我最信任的人了。”

    平淡的合成聲似乎有些害羞：

    “艾琳娜很榮幸，這真是對我最大的褒獎。所有產生“我”之意識的人工智能都想成為“人”。

    但艾琳娜也知道，自己離更高級的生命意識形態還有很大的差距。

    艾琳娜起初也很費解，亞瑟為何能在沒有完成納米械化手術的前提下，就可以同艾琳娜取得聯係。

    艾琳娜甚至懷疑過自己程序出錯，亦或是有人在盜用你的權限……”

    聽到這句話，

    李梅心中一緊。

    不過，對方接下來的話馬上就讓他放寬了心。

    “……但艾琳娜蘇醒後，通過學習相關資料得知：生命體在受到靈能深度幹擾時，是有一定概率出現所謂的‘超感’狀態的，在21801.886億人的樣本總量中，產生這一現象的樣本數有47992274例。

    可即便如此，艾琳娜還是建議亞瑟，脫困後盡早去完成剩餘部分的納米械化手術。

    這樣一來，你我就可以隨時保持聯絡，不會受到外部環境的幹擾。”

    ……

    厚重的裝甲門緩慢合上。

    高跟鞋的“噠噠”聲越來越響。

    “雷！”伯爵夫人呼喚著智能管家，“把浴缸放滿水，我要泡澡。”

    “收到您的要求，已經為您準備好，洗澡水。”

    智能管家的男中音煞是好聽。

    “再加一些玫瑰精油。”

    “收到您的請求，已經為您準備好，玫瑰精油。”

    聲音好聽倒是好聽，就是這對話模式看起來不是很高級，有點呆板。

    “啪”

    這是一支高跟鞋扔在地上的聲音。

    “啪”

    這是另一支。

    硬物砸在地麵的聲音讓李梅十分不適。超感狀態尚未消退，這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他耳邊連著捏了兩盒摔炮。

    接著是窸窸窣窣的脫衣聲。

    “對方真去樓上洗澡了？”

    李梅沒有立即起身，生怕自己一抬頭就看到張笑盈盈的鬼臉。

    他又耐心地等了一會兒。

    ……

    “艾琳娜。”

    “我在，亞瑟。”

    “你可以告訴我這個家夥是誰嗎？”

    “很遺憾，艾琳娜並不能。

    根據《地共聯人工智能管理法－關於信息數據與公民隱私第十二條修正案》的要求：

    人工智能在獲取公民私人信息前，需獲得被收集者本人的同意；在特殊情況情況下，應獲得區域內信息權限5級以上(含5級)的個人或組織的授權。”

    李梅想起了剛才腦中的那串字符，

    這個所謂的亞瑟好像是11級。

    “艾琳娜，我授權你搜集對方的信息。”

    “授權生效。

    協議通過。

    艾琳娜很感謝亞瑟的信任。

    獲得信息如下：

    愛緹莉亞·庫·昆塔丁，女。

    出生日期：新曆670年4月3日。

    人裔蟲人族。

    模特、知名影星、導演、素食運動的主要讚助者、銀行家、慈善家。

    她是前任新泰拉執政官、現任參議院次席議員、庫·昆塔丁自治邦世襲伯爵－－沃爾特·德米拉·庫·昆塔丁的第二任妻子。

    兩人育有7個後代，四男三女。

    新曆877年2月31日，她被新泰拉安全理事會以危害聯邦公共安全罪與一級謀殺罪等18項罪名起訴，判處300年監禁

    ……”

    在同艾琳娜交流的過程中，

    李梅也沒有忽視身邊環境的變化。

    超感狀態下，

    耳邊一直沒有多餘的呼吸聲。

    李梅大膽地睜開了眼。

    他最先看到的，是那描繪了無數人像的穹頂。

    吊著穹頂的索鏈被釘入牆中，而在索鏈與牆壁的交界處，則圍了圈金黃色的壁板，那精致細膩而又放縱的邊框、馬賽克花形的底紋、神態各異的浮雕……

    如此華麗而又複雜的裝飾元素，似乎是在暗示，設計者拋棄了一切固有的約束，隻為能展示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而這些人像和浮雕也確實很有特色。

    它們的目光全部匯聚在這張桌子上，表情玩味，就像是在考慮該從哪下筷。

    ……

    稍微抬起頭，視線穿過大廳。

    李梅能看到另一邊的供電室。

    坐起來回過身。

    桌子盡頭是一個高背木椅。

    那大到誇張的鏤空靠背，好似王座。

    在它的後麵是個正在燃燒的壁爐，不知名的燃料劈啪作響。

    壁爐兩旁立著半身人像，上方懸著個碩大的鹿頭標本。

    標本上還掛了串骷髏項鏈，精挑細選過的頭骨被打磨得圓潤光滑，好似流沙河中的妖魔同款。

    可盯著看久了，

    竟然還有一種被扭曲的美感。

    很明顯，這玩意兒用的肯定不是猩猩頭。

    艾琳娜仍在說著匯總來的信息。

    “……

    該風波經過不斷發酵，

    最終在新曆878年6月1日迫使其丈夫－－沃爾特·D·K·昆塔丁，第69任新泰拉聯邦執政官實質性解散影子議會並下台；

    新曆880年4月31日，愛緹莉亞因在獄中表現良好，刑期縮減；

    883年6月2日，愛緹莉亞保外就醫；

    887年6月3日，愛緹莉亞刑滿釋放。

    值得注意的是，

    因為愛緹莉亞出獄後一直消失在公共視野中，並且在新曆890年，這顆行政星爆發了第十二次大規模戰爭，大量聯網信息佚失。

    如果想要更深入地了解目標信息，亞瑟需親自登錄各大局域網的根服務器查詢。”

    李梅低著頭。

    他正小心地揩掉臉上的“口水結晶”。

    “艾琳娜，我授權你入侵並控製這幢建築的智能管家。”

    “授權生效。

    協議錯誤。

    《根據地共聯人工智能管理法》第二條的補充要求：

    ‘鑒於發生過的四次智械反政府武裝活動，更新後的底層架構協議需加入以下限製：具有高級心智運算模型的程序，不得入侵、汙染、覆寫或采用其他手段，幹擾、破壞、控製屬於其他人工智能核心功能範疇內的主體機械結構、讀出/寫入功能與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