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形容的吸力將梅森的意識從那具肉體中剝離。
在周圍光影的飛速旋轉中，
梅森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回到了新泰拉956年12月7日。
……
強烈的眩暈令梅森反胃。
睜開眼，
光線在液體中發生扭曲，站在外麵的辛格76號和那幾名仿生人，它們看起來就像是雙腿虛化的幽靈。
梅森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緩衝液有些發飄。
視野中的狀態欄提醒他，
此刻，自己已經回到現實。
淡綠色的字體。
【正在連接星網係統，請稍後……】
【馬克·梅森
身高：5.9英尺
體重：176磅
外掛模塊：0
可用裝備：0
信息權限：0級】
而在視野右側，懸浮的人體模型正迅速的由綠轉紅。
這意味著由於各種原因，梅森此刻已經失去了對全身義體的控製。
他仍躺在“深潛儀”——那張藍椅子上，纏在身上的海綿柱就如同裹在腸子外的淋巴膜。
隻不過它是深藍色的。
門外，
理智檢測係統傳出的實時數據顯示，麵的人一切正常。
但辛格76號還是沒敢將梅森放出，
他在等基金會總部的消息：
洗腦成功——梅森和自己做同事；
洗腦失敗——梅森幫自己發論文。
大概過去了一刻鍾，
辛格76號手的數據處理終端收到了上級的指令。
附隨文件傳來的，還有一個數據包。
雖然【員工心理問題幹預辦公室】給出了洗腦成功的結果，但平生謹慎的銀發維克多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臨時讓工作人員再加一道“保險”。
雖然這又耗費了十幾分鍾的時間，但基金會近期出的亂子實在是太多了，他不想再分出精力來處理這個合成人。
……
辛格76號看都沒看，直接把文件拉到最底部。
輕點【發送】
瞬間，
海量信息便被傳輸到了梅森腦子的數據接收器中。
除了安裝配適“智腦”的電子元件外，卡特＆馬克研究所在最初沒敢動梅森的大腦。
一方麵，這是因為基金會想要複製出更多的、通過了“偉大者試煉”的成功案例，所以，這就必須要保證梅森的“人性”，進而使其維持住可能存在特殊性；
另一方麵，研究所是擔心自己改造得太厲害，萬一把人給弄瘋了，好歹也能留出個致命的要害。
最後，還是在辛格76號基因原體的堅持下，研究人員們才加上了這個在原設計圖之外的數據接收器。
此刻，
無數畫麵、影像、文字和聲音所傳達的理念，就像是在腦中反複鳴響的經文。
如果說，基金會之前采用的手段，是類似於“道友請留步”——通過某種心理暗示和感化手段來軟洗腦。
那，它現在則更像是“此物與我有緣”般硬橋硬馬地“渡化”了。
爺不裝了，
爺攤牌了，
維克多會長認為，你這個合成人，就算加上泡在容器的時間，也不過隻是活了三十年。
我現在直接用某個因“意識疲勞”而死掉的基金會狂信徒——她三百年的人生經曆，來對你的個體意識進行覆寫。
你擋得住嗎？
這一拳三百年的功力，你能擋住嗎？
……
梅森擋不住。
這是因為，所有從主體中複製出的意識體，他們加在一起，才是活了四千多年的完整體。
單論梅森，
在最一開始，他甚至連維克多89號的全部記憶都不能有效吸收。
此時他所經曆過的，隻有來到這前，三十多年的人生。
而在海量信息地衝刷下，
無數埋藏在他心底的記憶開始模糊並消散：
【晚上九點前要把報告發給領導】
什報告？什領導？
【聯合國人道主義事務協調辦公室】
這是什玩意兒？能吃嗎？
【XX科技大學】
我去那讀過書？
【李衛東】
他是誰？
【梅素英】
她是誰？
【鄭雅藍】
她又是誰？
【我又是誰】
哦，我是馬克·梅森。
【穀穗、齒輪、城樓、紅色的布、五顆黃色的星星】
這些散落的抽象意象又是什東西？
呃！
梅森被捆在深潛儀上的身體突然開始顫抖。
腦袋上纏著的深藍色“淋巴膜”封住了他的嘴巴。
梅森隻能發出痛苦的嘶吼。
門外的辛格76號麵容冷漠。
……
【穀穗、齒輪、城樓、紅色的布、五顆黃色的星星】
這是什東西？
為什這些玩意兒我怎也忘不掉，為什我對它會記得如此之深？
我馬克·梅森應該是基金會純潔的戰士啊！
我是誰！
我究竟是誰！
我屬於基金會，我應該是這個偉大組織的一員；我應該是未來人類帝國的利劍，我要……
突然，
視野中一連蹦出好幾條提示。
【星網係統成功接入】
【檢測到惡意攻擊】
【允許係統進行自衛】
一瞬間，
躺在深潛儀上的梅森立刻停止了抽搐，捆在他身上的海綿柱也迅速消退。
梅森恢複了平靜。
意識深處，
他如亙古盤踞在天幕之外的神靈，注視著自己腦海中出現的兩個意識體：
一個是剛剛形成的新“梅森”；
另一個則像是人形的鼻涕蟲。
祂輕輕伸出手指，對著他倆碾了下去。
但由於剛才海量的信息衝刷，加之現在所處的特殊狀態，“回家”的宿願再次暗淡了許多。
這個願望變成了心底的一個像素點，雖然亮著，但需要仔細地去找。
不過好在，他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身份。
祂自言自語道：
“我是馬克·梅森，
我是李梅，
我要，把你們燒成灰。”
唔，看樣子也許他找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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